裴清到的时候，谢陌安已经是有些喝醉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微微泛红，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轻巧地提着一壶瓷白的酒壶，眼神空空地望着外面，身边还有一把古琴。
上一次也是谢陌安在宋府中的一个亭子里抚琴，她闻声而往，彼时他就是一身白衣端坐琴前，眉目收敛清峻，像是谪仙一般不染一点凡尘，就连看一眼她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偏偏这样的人在裴清牧面前却永远都是一副凡人的模样，要么是关心她，要么是为她吃醋，要么就是同她耍小脾气，简直是俗不可耐，但她也嫉妒得不行。
裴清一直都是觉得，裴清牧应当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幸运的女子了，没有哪个女子像她活得这般潇洒肆意。
从前也好，裴家大小姐是天下第一商裴江远心尖尖上的宝贝，甚至为了让她活下来才不得不一直以来用名贵药材养着自己这么一个病秧子到现在，再然后就算是裴家没落了，可她裴清牧还是活得好好的，锦衣玉食身边还有忠实的丫鬟，还有疼爱自己的干娘师傅，而到了现在还有这样一个恐怕没有人不会嫉妒的男人呵护她爱着她，让她无忧无虑一生平安顺遂。
裴清牧啊，你怎么就这么好命啊。
裴清暗自咬了咬牙，却又是很快地笑了笑，朝着谢陌安走去了。
“谢丞相。”裴清倒是有礼有节，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她说道。
谢陌安转过头看过来，却是没有看她，反倒是看向了她身后的曳风，后者给了他一个示意。
“你先下去吧。”谢陌安挥了挥手中的酒壶有些颓废地说道，眉目之间有一股浓浓的戾气和烦躁，同平日里温文尔雅，超凡脱俗全然不同，带着一股邪气。
看来真的是醉了，裴清暗自想道。
曳风一走，这亭子里面也没有丫鬟伺候着，便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谢陌安也不说话，端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仿若是没有看到刚刚过来的裴清。
六角亭装潢古雅，不过四周布置着一些晦涩暧昧的娟纱，此时一男一女挨着坐着，倒是显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来。
虽说谢陌安没有叫她，不过裴清倒是机灵，见着谢陌安的酒杯空了，也没等谢陌安开口，自作主张地坐在了谢陌安的身边，从旁边拎过来一只酒壶，又给本就几分醉意的谢陌安斟了一杯。
“不知谢丞相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是所谓何事？”裴清的声音放得又轻又低，有些黏腻的味道在里面，不过在这个环境之下，倒是显得很是合适宜。
谢陌安抬头看她一眼，仍旧是不说话，只是端起方才裴清斟的酒仰头一饮而尽，没有一丝犹豫，一双本是清明的眸子也变得几分浑浊，像是藏着一阵迷雾，叫人难以看清。
不过那双桃花眼就算是这样氤氲着也还是好看的，眼尾微微上翘，勾着一丝暧昧和挑逗，这眼神对于裴清来说倒像是一阵鼓励和勾引。
“谢公子……”方才还在谢丞相，这时候倒是叫上谢公子了。
喝了酒的谢陌安勾了勾晶莹的唇角，眼尾带上一丝嘲弄，不过饶是这样轻慢的神情，他做起来也是好看极了的，这样才是那个虚伪自大，高高在上有如谪仙般的的谢丞相，天之骄子就是应当这幅模样才对。
裴清一时间有些看呆了，竟然就这般忘记了礼数，直勾勾地想要将这美好的一幕映入眼帘。
“好看？”谢陌安笑意更甚，说出的话都是带着一丝酒意，让裴清直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明明应该是清醒着，却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好、好看。”裴清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方才究竟是有多大胆，不过看着谢陌安的样子虽说是挂着一抹并不愉悦的笑意，不过总归是没有为她方才的失礼而厌恶的。
其实仔细想想，今日惹谢陌安不快的是那个裴大小姐，可不是她，所以方才谢陌安才那阴鸷的眼神应该不是因为她吧？
这么想着，裴清牧就又是想到了自己现在被叫过来的目的，总归不会仅仅是要给谢陌安斟酒吧？
“不知道谢公子现在叫我过来是所为何事？”裴清慌张地移开了眼神，问出了一直以来都想要问的话，虽说这个问题她心里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答案，不过她还是想要听谢陌安亲口说出来才行，毕竟这话若是她主动说就会显得有些不对味了。
不过裴清倒是忘了，方才来的路上，曳风还提醒过她，要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不知道？”谢陌安语调上扬，一贯是清润温柔的语气带上一丝痞气，一双狭长而低垂的眸子懒懒地看着旁边局促紧张的裴清。
裴清这下是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该知还是不该知道了，毕竟这样的谢陌安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危险。
看见了裴清面上的惶恐和犹豫，谢陌安倒是没有再继续为难她，将已经空了的酒杯朝着裴清推了推，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倒酒。
裴清见谢陌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松了一口气连忙又拿起旁边的酒壶给他倒满。
“今日在段家……看见了什么？”谢陌安的声音带着蛊惑，像是潜伏在人心脉中的蛊虫，一下一下地牵动着面前的人的神经，让裴清方才送了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果然，他还是想要知道今日裴清牧和那段家公子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不过裴清还是肯定，无论自己说什么，至少实情都是会让谢陌安不高兴的。
“谢公子想要知道什么？”裴清莞尔一笑，“又或者说……谢公子想要从我口中知道什么？”
从前裴清见过的男人，若是这样说倒很是恰当，若是心头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不管是如何灌溉那根都是无法消除的，换句话说，或许谢陌安就是想要从她口中知道——裴清牧今日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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