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来人往,段云起一路上小心翼翼护着方才买的花鹿灯,生怕有人给他撞坏了。
也不知道清牧会不会缝制香囊,想她身子弱,又金尊玉贵地养着,父母应是心疼得紧,就怕是根针也不舍得她拿的。不过也无妨,只要是她绣的,他都会喜欢,就算她真做不出香囊,只要她心中是有他,他便也知足了。
段云起一路想着,只盼着能够快些到乞巧节这天。
而此时裴家的马车方停下,裴清牧敛了敛思绪,缓缓走下马车。
浑身疲惫得紧,不过家中还有好些事情要吩咐,裴清牧强打起精神,对着旁边在替她更衣的秋水道:“一会儿用完晚饭,把那个叫有为的小厮带到我房间中来吧,记得别叫翠香瞧见了。”
秋水随即应声,虽说不知道小姐又在谋划些什么,不过那个有为瞧着忠厚老实,又极为守规矩,想来是小姐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替裴清牧换好裙裳,又伺候完梳洗,秋水才掩门退出去了。
裴清牧站起身来,走到叽喳个不停的幺幺旁边,又是轻声说道:“杀人、逃难、小姐,幺幺,小姐,杀人。”
“杀人,杀人,小姐,小姐杀人。”幺幺学舌道,粗粝的声音出,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极为渗人。
裴清牧却是笑了笑,拿出幺幺喜欢的吃食作为了奖励。得了奖赏,幺幺叫得更欢快了:“幺幺,幺幺,杀人,小姐杀人,杀人,逃难!”
听着幺幺的话,裴清牧弯了弯鲜红的唇,正是要准备收网了。
红桑被留在家中闲来无事,一老早就开始准备晚饭,裴清牧才逗鸟没一会儿,秋水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各色菜品一如既往是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动。花菇鸭掌、绣球乾贝、蟹壳黄、凤尾鱼翅、莲蓬豆腐、龙井竹荪,还有一碗晶莹的珍珠翡翠汤圆,量不多,但丰盛又味美。
秋水替裴清牧布置着席面,边是开口调笑道:“方才去到厨房,见到红桑那丫头似乎有些吃味了。”
裴清牧顿了顿擦水的手,不解道:“吃味?吃谁的味?”
“自然是吃小姐的,今日的马会小姐带了我和翠香,却是没带红桑,这丫头面上不说,心里却是在偷偷吃味呢。”秋水吃吃笑起来,觉得红桑实在是小孩子脾性。
“我带上翠香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那翠香可还算是有些能耐,不能掉以轻心啊。”裴清牧缓缓道。
“今日将她带出去之后,奴婢才知道了小姐的用心呢!”秋水愉悦道,小姐终于是要下手了。
裴清牧点了点头,翠香前东家高律之事给她提了个醒,需得把翠香拉出去,让她在这京城的华贵面前失了规矩,往后才不至于会被她反咬一口,反倒成了她的不是了。而这个翠香今日的所作所为,倒也确是没有让她失望,能看出来是个有野心的,不过却不是个能成事的,不过这丫头点子多,还是得谨慎处理。
“红桑那丫头受的蛊惑深,不到最后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只略微提点一下就行。”裴清牧淡淡道,用勺子舀了一颗饱满晶莹的翡翠汤圆送入口中。
吃过晚饭,裴清牧闲来无事,捧着一本棋谱打谱消遣,房间里静静悄悄,只偶尔听得见云子在棋盘上的滴答声。
这一步棋裴清牧看了许久了,始终不能明白其中要义,想着想着却有点分神了,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裴清牧才回过神来,轻声回到:“进来吧。”
整理好衣裙,秋水领着有为正好走至了书案前,朝着裴清牧行了礼。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秋水将人带到了就要退下。
“不必了,这事你听听也无妨。”裴清牧温声道,烛火昏黄,将灯下之人衬托得温柔异常。
“小姐可是有什么是吩咐?”有为闻言,将头埋得极低,恭敬道。
裴清牧手中把玩着一枚白子,面上轻轻一笑道:“确实是有些事情想让你帮我去做的,不过我不强迫你,你若是愿意便去做,若是不愿意也就当没有进过这个门,你也不用担心若是不帮我,我就会停掉你母亲的药,以人母相要挟的事情我却是做不出来的。”
用别人的父母或亲人相要挟的事情她裴清牧确是做不出来,虽说这样的法子最是便捷,却也最是脆弱,还平白与人结怨,她裴是从来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的,他们要的向来是人真心实意的追随,是忠诚。而她方才最后说的一句话,看似是在让有为宽心,却更是在提醒他、感动他,是她救了他母亲,而且往后还会一直为他母亲供药。
有为抬起头,掷地有声道:“有为从前便就说过,感念小姐的大恩大德,我的命都是小姐的,小姐只管吩咐。”
裴清牧赞赏地点点头,这倒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她第二步都还没有开始呢。
“你也先不用着急这么早答应,我话还没说完呢。上次你说曾上过些日子的学堂,字也是识得的,我瞧见你是个极为守规矩的,正好我这院子里还缺个管事的,从明日起,就由你来担任吧,除了我贴身的这几个丫鬟,其余的都得听你的差遣。”裴清牧继续说道,面上仍是温和娴静。
“这……”有为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裴清牧,似乎是不能明白她方才说的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裴清牧偏头笑笑,对于有为的震惊不甚在意。
“有为何德何能能受小姐如此大恩!小姐寻医为我治好老母亲,如今又……有为此生都无以为报,只盼来世还能结草衔环,报小姐深恩!”七尺男儿一时有些泪目,不知该如何表示。
“行了,这辈子都还长着呢。我选你做主管,是因为我喜欢懂规矩的人,而我身边还有不怎么懂规矩的人,需要你来管管。”裴清牧变了变方才天真温和的神情,语气有些冰冷道。
“小姐需要有为去做些什么?”有为疑惑道。
“造谣诽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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