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秦家村。
天黑地沉,夜幕彻底拉开。
秦思以秦大年之名,召集了本族的男性亲戚,一共十几个人,围在秦大年堂屋中。
屋内烟雾缭绕,众人沉默不语,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这事,只能拜托大家了。”秦思讲完缘由后,朝一众叔叔伯伯们拱手作揖,“既然他敢跟到这,就是没把我们秦家村放在眼里,在市区我们不敢拿他怎么样,但在这里,绝不容许他撒野。如果大家觉得我的方案可行,就留下帮我们一把,如果觉得不行,或觉得有风险,就离开,我们也能理解。”
众人全都在抽烟,没人说话,也没人离开。
“欺负到地头上嘞!”一个沙哑的声音越众而出,带着浓重的口音,“弄他球!”
“不弄不得劲!”又一个人附和。
“啥时?今晚?”一个年纪较大的人问。
秦思急忙答道:“肯定在接亲前,具体是今晚,还是明早,还不确定。”
又有几人发表了看法,然后大家一起讨论该怎么执行。
方案最终商定下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离开,毕竟是自家亲戚,面对外人挑事,是必须做出回击的,否则以后传出去,别的村会觉得秦家村好欺负。
这已经不是秦礼一家人的事了,关乎整个秦家村的名声。
当然,是秦思故意将事情的性质往那方面引的,她很清楚,只靠她和秦礼两个人,是没法彻底治服郑保松的,她必须利用村里的力量抓住郑保松,同时人多可以平摊事后的风险,毕竟这一次,对郑保松可不会手软。
送走亲戚后,秦礼和秦思在小屋内密谈。
“姐,真要这么做吗?”屋内关着灯,秦礼的脸在月光下半明半暗。
“只能这么做了,这是他逼我们的。”
“可这么做了……会不会将事情闹大?”
“木已成舟,都到这一步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个龟孙……我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别说没用的了,事前谁都没想到会有个郑保松。但我确实没想到他会跟到这,既然来了,正好一次性解决,否则你的婚事迟早要完。”
秦礼低下头,默默思索片刻,随后抬头道:“那明天你别去,我去。”
秦思捏住秦礼的手腕,微笑道:“傻弟弟,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明天你就老老实实接亲拜堂,其余的事,交给我,明白吗?”
秦礼抱住姐姐的肩膀,感动地道:“姐姐,你真好。”
秦思微笑着,手上的力道悄然加重,紧紧握住秦礼的手。
与此同时,一辆有些老旧的面包车从东大路驶入秦家村,进入村后,面包车关掉了车灯,在夜色的掩饰下,绕着村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秦礼家门口。
透过车窗,能看见车内有几双阴沉的眼睛齐齐地望向秦礼家张灯结彩的大门,看了一会之后,面包车悄然离开,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晚上十点,宋亦澜将两个孩子安顿好之后,满身疲惫地回到屋内,正准备好好睡一觉,刚躺到床上,就见一个人就从墙角落站起,吓得她惊叫出声。
李登明轻咳一声道:“澜澜,我没想吓你,我太困了,就睡着了。”
宋亦澜指着李登明,语速奇快地道:“李登明,你怎么还没滚?!我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你让我觉得丢脸,现在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连条狗都不如!你现在就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李登明垂手站在床前,任由宋亦澜骂,也不回应。
李登明越不说话,宋亦澜越气,她拿起旁边的枕木朝李登明身上抡去,李登明没躲,枕木弹开落地,李登明身子晃了一下,依然垂手站着。
“李登明,你给我滚出去啊!你要再不走,信不信我杀了你!”宋亦澜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带着一丝嘶哑的狠劲,仿似真要杀了李登明一样。
宋亦澜的声音很大,在寂静的夜晚尤为响亮,不仅秦大岭家听到了,连隔壁秦礼家也听到了,此时正站在天井角落中的秦文斌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宋亦澜感觉说出“杀了你”那三个字之后,全身产生了一种颤栗般的快感,她忽然觉得似乎唯有杀了李登明,才能一解她的心头闷气,或者说,唯有杀了李登明,才能彻底摆脱他。
李登明抬起头,看了看宋亦澜,他似乎感到了害怕,后退了一小步,但依然没走。
宋亦澜从床上跳下来,随手抄起旁边的烧火棍,朝李登明头上砸去,也是发了狠,或是白天被宋亦青打的有些憋屈,想找人发泄,又或是李登明这种死皮赖脸的态度让她无可奈何,被逼上了绝路,让她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烧火棍打在了李登明头上。
李登明痛叫一声,后退两步,显然没想到宋亦澜下手这么重。但饶是如此,他还是没走,甚至还跪下了,他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副任由宋亦澜宰割的模样。
“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也满足了。”李登明跪着说。
“你真是一条狗!狗都不如!”宋亦澜再次举起烧火棍,对着李登明的脑袋砸去,但就在烧火棍即将触到李登明额头的时候,她手腕一扭,将烧火棍扔在了地上,她抬起一脚将李登明踢翻,拽着李登明,将李登明拖了出去。
李登明也不反抗,像一块抹布一样,被宋亦澜拖拽出了屋子,扔到了天井。
随后,宋亦澜进入屋子,反锁上了房门。
李登明趴在天井里,吭哧了两下鼻子,这时,他看见角落中站着一个人,那人缓步走出,正是秦大岭的儿子秦文斌。
“你好。”李登明扶正镜框,“让你见笑了。”
秦文斌像是受到了惊吓,匆匆走进堂屋,关上了门。
天凉如水,夜色凄清。
李登明仰起头,看着天空中半圆的月亮,月亮上似乎坐着一个人,正在朝他招手,他噗嗤一声笑了,笑着笑着,神情逐渐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