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手下不由得一紧,心头霎时揪紧了。将军眉头一动,将脚从小公子手中抽出,赤脚踩在地面上,俯视他,不咸不淡地说:“一听他出事,你还真是忧心。”
小公子跪着挪后半步方便将军行走,忙说:“从君忧心将军大业。”
展戎并不理会,问:“粮草如何?”
“援军及时赶到,抢下两车粮食,其余均被劫走或销毁,戎人见援军抵达,放火烧了草料。”
从君见将军要出幕,忙起身,将一绣有铜钱兽纹的金褐色锦缎晨袍为将军披上,复又规矩跪下。将军一拢衣襟,径直走了出去。
彻夜未归。
第114章杀心
运粮不成,瀚城被困,监军也受困于前线,看来这一仗不是戎人惯爱折腾的小打小闹了。
行军打仗,向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仗打得急促,粮草更是不能再拖。
将军与属下能将连夜商讨,山下大路叫戎人盯上了,打起仗来地形又不利,自是不方便再走。几经探讨,最终使出声东击西之计,派一队假粮车混乱耳目,令一批壮士扛着粮草自山间小路穿行,只去不返,支援瀚城后围之城。
又过近十日,瀚城后城因将自己的粮食运给了受围的瀚城,粮食即将告罄,好在援军的粮草及时赶到,一解燃眉之急。可就在当夜凌晨,一批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戎人军队率兵奇袭,径直杀破一城。怪不得这段时间围城的戎人如此安分,原来魏军筹谋之时,戎人亦是暗度陈仓,一千五百勇士绕过被瀚城隔绝的山脉,发动奇袭。是夜烽火大起,骆义率援军急行,抵达时天将破晓,城门大开,魏军守军死伤过半,犹在浴血奋战,唯恐失掉此城。
骆义一至,如神兵降世,顷刻扭转战局,将越过瀚城的戎人追杀至瀚城脚下,仅有少数戎人得以逃离。
其余几座城池兵力微弱,左支右绌,担心中调虎离山之计,未敢派太多人支援。后围几城中都有密道与瀚城相通,当时魏军能攻破瀚城也正是缘于此,有前车之鉴,自然谨慎。后城但凡有一城失守,瀚城必将不保,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奉江所在之城在周边城池中距离此处最远,赶来时战局已是将息,见骆义前来支援,这才松了一口气。
将士们伤亡惨重,清点人数,收拾战场,直至天色大亮才彻底偃旗息鼓,皆都一脸疲色。
这一场大战若说败,只会败在粮草上。两年以来戎人方能恢复些许元气,魏军在这新开拓的疆土上何尝不是亦没有站稳脚跟。当初大军压境打到连海关,自然所向披靡,如今安稳下来,这里到底成了薄弱之处。只要不曾开垦土地,这城绝对守不安稳。此事务必要提上日程,只是军中能人的才能不在垦地开荒上,将军纵是想到,也未必有计可施,两年以来监军也未曾上书皇上言及此事,略有奇怪。
骆义自然无可多言,瀚城开后城门,骆义奉江及展连英在瀚城会和,商讨接下来战略。军报在次日上午时抵达掖州军府,展戎还不待展信阅读,又一封书信自京城始,乃是皇上手书。
信中表彰说,如今朝政适才安稳,上次大战据此不逾两年,不宜大兴战事,应当有度。
程允这回倒是及时,为防展戎如上回般放出个不见来使的狠话。
部下都侍立在一侧,有一人上步,问:“将军,陛下天意如何?”
“圣上嘱咐,社稷方定,不可大兴战事。”展戎道。
“那我们……”
“拔寨。”展戎道,“战事如此,不可坐守府中,纵是不可大张旗鼓,亦要行军出营。尔等速将紧急公务送于我书房,另将点兵册与去年秋的校兵册于我。”
但凡兴战,劳民伤财,纵是皇上不落下这道旨意,展戎亦不会如上次一般挥兵压境。戎人乃是游牧民族,天生擅骑射、游击作战。小范围小人数的对战,又是在戎人熟悉的地盘,对魏军来说极为不利,作战策略上更是要小心谨慎。
攻破掖州之前,两军之间的战争大抵都是如此,展戎有经验可依。不过在那之后掖州府兵就没有这类的本事,一干骁勇之士,大多都是与展戎同期的营中兵,当真是展家军的嫡系,如今有一处优势握在手中,便是那一支军队正在展连英的瀚城之中。
如今骆义、奉江及展连英都在前线,芒线守军空虚,无当大事之人,将军起营便把中帐扎在了乱戍城中,后方行政与前方军报往来都方便。
从君及至乱戍城,才得知奉江尚且安全,将心落回了肚子里。而后将军令骆义撤军回芒线,镇守后方,以备随时支援。展连英才能不在守城,又有奇人在手,必不可浪费,此前前线无主事一人,现在有奉江在阵,便免了展连英的后顾之忧。
将军又使一计,令瀚城守军以骑兵冲锋,出城迎战,此战不过是虚晃一枪,扰乱敌人视线,趁乱使展连英率率一百五十骠骑出城,孤军深入,游击作战,寻找机会捣毁戎人后方。
如此一来,奉江必要留守瀚城,再无他选。此计看起来天衣无缝,奉江却窥到了展戎的心思。
一石二鸟,永绝后患。
展连英出城当晚,戎人再度攻城,此次云梯再度加固,戎人在城外,石料也更为充足,奉江经验到底不如实战之军,弓手轮换时出了一次纰漏,竟使得一波戎人爬上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