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处小县城耽搁了大半日,接下来的路途众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再遇见什么事情耽搁,好在剩下的路程无惊无险,众人经过一日夜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到达了大应县城附近。
众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上百骑兵分作数十只小队,在李恒指挥下,在盔甲上裹好早就准备好的难民衣服,分批混进了城外自组织的难民营地之中。
这时节才是冬去春来,天气还十分寒冷,那些逃难的难民们基本上都穿的破破烂烂,许多难民身上的衣服都是从逃难路上的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一个个恨不得把身上带着的衣服都裹在身上来抵御夜晚的寒风。这百余名骑兵在皮甲外面裹上破衣,虽说看上去有些臃肿,但放在难民之中还真就不算显眼。
说是难民营地,其实就是难民们为了抵御夜晚寒风,在城墙底下用些树枝茅草搭建的挡风的棚子,除了靠城墙的一边,另外三边呼呼漏风,那些难民们也不过是依靠在一起,借着互相身上的温度取暖。
这难民营地也没什么人看守,守城的那队官兵根本就不管这些难民如何,他们在这里看守城门,要做的就是不要让这些肮脏的难民涌入城中坏了城里老爷们的兴致,至于今日难民死了多少,又有多少新的难民逃荒过来,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冯缘和崔绣也趁着夜色混进了难民之中,他们俩都是少年身材,换上难民的衣服也不显眼,至于身材高大的陈聃,实在是不像难民,便和李恒他们埋伏在城外一里远的一处破庙之中,等待冯缘他们的信号。
“小道爷,那老秀才顶替了施县令之后看样子是没什么作为啊?”崔绣压低声音对着冯缘开口道。
“不急,且等打听完消息再说。”冯缘压了压头上的破毡帽。
“老丈,嫩们啥时候来嘞,这啥时候让俺们进去。”冯缘揣着手,靠近了一个缩在墙角的老头。
“进?进个屁。”那老头裹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破烂衣服,双颊凹陷,说话有气无力,只是看了一眼冯缘,便又把眼睛闭上,似乎说上这几个字,就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冯缘扭头看了看四周,从怀中掏出来小半块麸子饼。
“老丈,俺打听个事。”
那老头正要换个方向不理冯缘,却感觉到自家手里被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现是半块粮食,赶紧把手一挡,将那块麸子饼藏到了袖子底下。
“老丈,俺从云州那边过来投奔俺家堂哥,这城门啥时候能让俺们进去。”冯缘把手一揣,往老头身边一靠,挤得铁紧。
“进个甚么,后生,你还有力气就赶紧往前逃吧,这边的官老爷们可不管俺们死活,老头子是实在跑不动了,在这等死,你要是想活命,赶紧往南走。”那老头子把袖子抬起来遮住脸,偷偷在袖子底下啃那半块麸子饼。
“莫有人管吗?这里的官老爷们半点不管俺们死活?”冯缘操着一口云州话问道。
“管,管埋个球的,死了能给嫩送去后面乱葬岗。”那老头把半块麸子饼嚼碎了含在嘴里,用口水把干的和土块一般的麸子饼打湿,好让自己能吞下去。
崔绣适时从身上取下来一个水袋,给老头递了过去。
那老头接过水袋,猛灌了一口,整个人瘫在墙根上。
“前几日倒是有个胖老爷,好像是这里的县令老爷,说是要放粮施粥,还没放,就被另外一群老爷带着一个红袍胖和尚抓走了,说是中了邪。这世道,有点良心的,都是中邪了。”
“要糟!”冯缘和崔绣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
冯缘一扯崔绣,低声说道,“崔少,老秀才阴魂怕是出了事了,这里距离太远,我感应不到他如今情况,你先回去把消息带回给杨道长他们,我混进城里打探一下,到时候用万里传音符联系你们。”
“好,万事小心。这城里,不太对劲。”崔绣点点头,眼眸之中似乎有金光闪动。
“放心。”冯缘点头应下,转身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用泥犁落魂幡黑气裹住周身,在黑气遮掩下隐去身形,大步朝着城内走去,这时候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城门还不曾合上,冯缘小心避开巡守的官兵,混进了城内。
崔绣目光随着冯缘的脚步移动,待得冯缘进了城门,这才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方向,往杨老道他们所在的寺庙赶去。
进了大应县之后,冯缘便找了个隐蔽角落,将泥犁落魂幡的黑气收了起来,又把身上伪装的难民衣服脱下,揉吧揉吧扔进了路边的臭水沟里,从布袋里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
那个将老秀才抓住的红袍胖和尚大概率也是修行中人,泥犁落魂幡毕竟不是隐身法器,用来糊弄凡人尚可,在修行人面前用这手段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换好衣服,冯缘便正大光明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朝着施县令府邸所在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这一路上有许多巡逻的兵马,不过将冯缘一身豪门小厮打扮,也没有来为难他,冯缘埋着头一路疾走,眉头却越皱越紧。
那些多出来的巡逻兵马也就算了,这大应县什么时候多了这好些和尚?冯缘穿过了两三条街,在酒楼,茶馆,乃至当铺,路口,都见到有三三两两的灰袍和尚,这些灰袍和尚一个个神色僵硬木讷,丝毫没有出家人半点慈眉善目的感觉,反倒有些像寺庙之中木胎泥塑的雕像。
“不对劲。”冯缘眉头紧皱,新出现的这些和尚们大大的不对劲,一举一动都给他一种不协调的感觉,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老秀才魂魄所在,冯缘按捺住心中疑惑,借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七拐八拐来到了施县令府邸后院。
果然,在施县令府衙附近也有许多灰袍和尚看守,冯缘不想贸然惊动这些灰袍和尚,避开了这些和尚所在的位置,寻了一处高墙,伸手从掌中飞出一道黑索。
那黑索游动如同灵蛇一般,在末端分叉,化作钉爪模样牢牢扣住高墙缝隙。
冯缘用力拉了几下,确认牢固之后。那黑索便带着冯缘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墙头之上。
“嚯。”冯缘轻呼一声,为了避开四周的灰袍和尚,冯缘特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这地方的高墙足有三四丈,冯缘借助六道黑索飞身上来,这时候往下看竟然有些恐高。
“动作都放麻利点,今夜来的都是咱们县里的大人物,耽搁了旃檀大会,下场怎么样,你们都清楚。”一道尖细的声音从底下传了过来,冯缘赶紧将身子放低,整个人扶在了房檐上。
从不远处有脚步声越走越近,冯缘悄悄探出头去,便见到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带着一队仆役捧着各种瓜果点心走了过来。
“旃檀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