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要跟你说什么你才能懂?我过去每天在重复噩梦,但我从来没想过死,我觉得我得活下来,才能记住我父母和妹妹,我得活下来,我要知道凭什么这些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我已经发现不对了,我马上就要查到那个凶手为什么找到我家,然后我死了。”
“我没有和父母死在同一个时间,没有和妹妹死在一起。我就在那个很平常的,像往常一样走着去上班,可能嘴里还吃着一块面包,手中看着自己查了三年的资料的时候,突然死了。一切都好像要被我抓到了,为什么只有我们家有这么倒霉,凭什么,一定有原因,我马上就要发现那个原因了,肯定。”
“然后——”
“砰得一声,什么都没了。”
“我名字被叫成兰多,这是什么奇怪的、见鬼的、他妈的破名字!”
余让因为情绪激动,胸膛起伏,咳嗽到脸通红,身后的监测仪也开始频繁地闪烁起了红灯和警报。
阿德加内突然抬手,把余让的脑袋抱到了自己的怀里,他低声嘘了两声。
“余让,没事的。”
“……”余让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掰下阿德加内的胳膊,他躺回床上,“抱歉。”
他低声道:“你可能理解不了。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告诉你的了,舰长。”
“你……”余让说,“我很抱歉,和你产生了很多本来不该有的联系。我不想这样……”
“我……”余让轻声说,“一直觉得你,很勇敢、强大、可以克服一切难题。”
“你把我当做,一个远行的到了信号不好地方的,一个朋友,可以吗?”
阿德加内沉默了片刻:“这样对我,是不是很残忍?我会想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或许不会变成这样。”
余让翻了一个身:“抱歉。”隔了会儿,他又解释,“我告诉你了,和你没有关系。”
阿德加内抿了抿唇:“可对我而言,我是直接原因。”
“抱歉。”
“你觉得……真的没救吗?你相信娜芮尔的医疗技术吗?”
“我很痛苦,舰长。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劝一个癌症晚期、没有治疗意义的、浑身只剩下疼痛的病患坚强死活下,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但是可以治疗的,余让。你可以恢复健康,你看过娜芮尔给你的报告了吗,报告中显示你大脑已经有症状,或许治疗就能好了。”
“你觉得可以吗?让我忘记我过去发生过的事情,那我还是我吗?”余让沉声说,“如果舰长真的喜欢我这种性格的人,我不介意在我死之后,你们用你们的技术,复刻出一个没有我的记忆拥有相同的性格的人。”
聊天聊到这个时候,余让好像完全剥离了情绪,他没有了愧疚感,话语中开始加枪带棍了起来。
“你的话很伤人。”阿德加内声音听起来有些受伤。余让沉默。
阿德加内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我让法宾、裴希和你妈妈来看你,好吗?”
余让的社会关系寡淡的,一只手能数完他熟悉的人。阿德加内沉默问自己:[过去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些奇怪的地方?]余让好一会儿,轻声说:“谢谢你,舰长。”
阿德加内离开之后,余让安静了一会儿,而后在病床上蜷缩起了他的四肢。
他长出了一口气,他感觉不到歉意和愧疚,只剩下放松。
每隔一会儿,有医生进来看他的监测仪,他们问了他一些什么,他懒得回答,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门外的阿德加内,出病房后靠墙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他垂着头,看自己的白色靴子。靴子上有阿波罗号标志的太阳金属徽章。
他的脚尖在地板上轻轻地叩了两下,那金属徽章的光泽就随着光线亮暗而改变色泽。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神情冷静,抬步朝娜芮尔方向走去。
“准备一下,娜芮尔,处理下余让的病情,他的记忆和自我认知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娜芮尔看他:“先处理情绪区间的问题?药物成瘾呢?”
阿德加内面色冷静,金属瞳孔认真注视着娜芮尔,他摇头:“不是,处理他大脑中一段异常的记忆。”
“……”娜芮尔沉默了一下,她拒绝,“需要病患自己签同意书,我们不能私自篡改病人的记忆,那样和学会的人强制把人进行机械化改造有什么区别?”
阿德加内腮帮紧了下,咬牙道:“我以他伴侣的身份签订这份同意书,有问题吗?他自我认知已经出现了错误,我不觉得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舰长。”娜芮尔严肃。
阿德加内顿了顿,突然泄了一口气,他疲倦又无奈地说:“娜芮尔,拜托了。帮我把他带回阿波罗号上。”
娜芮尔莫名眼眶一红,她抿着唇,而后朝病房走去,她低声快速道:“我刚刚要医生让他睡一觉。”
“谢谢,拜托了。”阿德加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双手,覆盖住了自己的脸颊。病房里。余让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我来啦,不好意思来晚啦,紧赶慢赶!错别字都没改!
35黑色小狗(七)
余让睁开眼睛时,眼皮似有千金重,大脑昏沉片刻后,才云雾被拨开,他睁开眼睛,眯眼看了片刻头顶。
头顶是一块带着弧度的光滑平面,材质不清楚,余让顿了顿。
他抬手按脑袋,见自己胳膊上插着几根管子,管子尽头是一个闪烁着各种线条的疑似治疗仪器。余让疑惑地侧了下头,而后讶异地转头四顾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