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就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半晌才说,‘我只是想他不要怕我,我才没有’
可云墨说到这里,却说不下去了,狠狠的咬紧了下唇,却还是抖得厉害。
那神兽见云墨脸色难看,便说,‘其实你自己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其实他心里根本’
云墨狂怒的打断了那男子的话,只说,‘我才不会伤他一丝一毫,你就别再多管闲事了。’
云墨拉著他的那只手不停的发著抖,却还是狠狠的盯著对方,就好像一只浑身是伤的野兽,还要守著自己的领地,哪怕一寸都不肯退让。
他看著那石笼里的神兽,那只神兽也静静的看著他,他嘴唇动了动,然後慢慢的点了点头,才沙哑著声音对云墨说,‘阿墨,我想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云墨一直紧紧的捉著他的手,周围仍旧是漆黑一片,可他的心境却和来时大不相同了。
他怕得厉害,却又觉得高兴极了,就好像饿极了的猫,围在炉边,看著火里那些劈里啪啦作响的栗子一样,又想伸手,可又怕被烫著的心情。
他心里乱得不得了,只想著究竟怎麽才能避开云墨,一个人下山去,可他又想著或许他还能多留些时日,哪怕只是一两日也好。他一想到要离开,要丢下云墨一个,他的心就绞成了一团,痛得上不来气。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硬下心肠离开云墨,他也是如今才真正明白了,云墨怕的到底是什麽。
只是到了这一步,说什麽都已经迟了。
云墨带他回去竹屋之後,也不跟他进屋,也不敢看他,半天才说,‘应祯,今晚我就睡你隔壁,若你有什麽不适,千万记得要叫我。’
他犹豫了片刻,却仍旧忍不住,问道,‘你不过来麽?’
云墨低声说,‘晚上我不能和你睡,我今天进了洞的,那洞里原本就不干净,你身上还带著伤,以後千万不能再进去了,我求你了’
他顿时心中挣扎不已。如今血咒被除,虽然他心里惧意仍在,可也知道眼下这是过一日少一日,哪里还舍得和云墨分开片刻。他一想著他非得离开云墨不可,心里简直就有如刀割一般。
云墨哪里知道他心里所想,满脸通红的靠了过来,温柔的亲了他一下,然後坚定的说道,‘应祯,你今晚好好歇息,明日我就帮你治伤’
他一听这话,就好比晴天里落下来了个霹雳,他心慌不已,勉强的说道,‘怎麽这样急。’
他心里却隐隐的明白了,必然是因为洞里说过的那些话。
云墨抚摸著他的嘴唇,然後扭开了脸,说,‘明天是最好的时候,错过了,以後就难了。’
他忍不住发抖,知道云墨心意已决,他若再多劝,只怕那孩子要起疑。
他颤抖著问道,‘然後呢?’
云墨不看他,只低声说道,‘然後然後我就解开血咒’
事已至此,他还能怎样?他只好忍著胸中一口气,也说,‘好。’
云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小声说道,‘应祯,你亲我一下,好麽?’
他勉强的笑了出来,抚摸著云墨的脸,然後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云墨的嘴唇。
若不是如此,他真怕他会忍不住。
等他回了房,呆坐在床边,也不点灯,就是看著窗外。
他不过是个凡人,死也就死了。人生在世,不过是几十年,可云墨才是个孩子,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的罪,和他不同。
云墨原本可以好好的活在这世间,就在这碧灵山上,活上一百年,或是一千年,快快活活的,再没什麽烦愁,再没什麽苦痛,不该为他做那种傻事。
《云墨》15(2)
只是在洞里那个暗湖边时,他实在没想到,分离的那一刻竟然会来得这样早。
其实所有的事都怪他,不是麽?
若不是他贪恋男色,迟迟不归,云墨也不会因为害怕在他臂上下了咒;若不是他带云墨外出,就不会遇到衡山君;若不是他怕云墨怕成那样,云墨也不会在他臂上又下了一次血咒,想要留住他,却只为了帮他治伤罢了。他想到这里,就倍觉心酸。
他悄无声息的走到隔壁,手抚在门框上,静静的站在门外,屏住了呼吸,怕惊醒了云墨。其实他什麽声音都听不到,云墨应该已经睡著了。
云墨自己说的,那洞里不干净。若是他看得不错,就连被镇在那里的神兽都受不住,它一直都是那麽一副病恹恹,没什麽精神的样子。那云墨呢,明明还小,又去那洞里寻他,对云墨来说,只怕也是件苦事罢,他当时怎麽就没想到?
他从前怎麽就以为他自己能好好的照顾云墨呢?
可事到临头,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丢下云墨一个,落荒而逃了。
若要逃走,只能是今晚,也只有今晚了。
在苏州的时候,离得那麽远,云墨都会来寻他。可如今他就站在门口,云墨却在床上沈睡不起,这不过是一门之隔,却好比隔了千重山,万道水一般。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竹门,然後转身就走了。
他心里虽然乱成了一团,却仍旧沿著之前和曾瑞走过的那山洞走了出去。
他在山下都不敢犹豫,就问了路,赶回乡里。
他原本想著要回去苏州一趟,可想著他和曾瑞被官差捉去,还送进了牢狱之中的事,就不敢多想了。
他在苏州作画攒下的些银钱,因为云墨出了那事,他又被关入牢狱之中,也没来得及带走,如今在回乡路上的情形,真是比从前带著云墨去苏州时的境况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