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去,只觉得双手都在颤抖,他捏紧了那把木梳,闭上了眼。那是他给云墨买的木梳,那时那孩子那麽欢喜的把木梳收在怀里,珍惜得跟什麽似的,生怕弄坏了。那孩子那麽宝贝的东西,居然就这样扔在泥里,污脏得没了样子。
他失魂落魄的把那把木梳拣了起来,揣在了怀里。
他回到那空云寺里,连房门也不插,就倒在了床上,就睁大了眼睛看著房梁,他心里空空的,眼里也空空的,什麽也没有,什麽也瞧不见了。
那屋里从来没有那样的空过,空得就仿佛这里从来都没住过人似的。
他连衣裳也不换,就那样不管不顾的倒在了房里,只觉得心口痛得好比有人拿刀在剜他的心似的。他不知道是怎麽了,脑袋里也昏昏沈沈的,好像被人塞满了似的,可要想什麽,却又痛得想不出。
他觉得这一定是场梦,他只要闭上眼,睡上一觉,醒来一切便都会恢复如常了。
哪里想到他刚闭上了眼,就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又听有人在喊道,‘前後都守住了,别叫那贼人跑了!’
《云墨》8(4)
哪里想到他刚闭上了眼,就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又听有人在喊道,‘前後都守住了,别叫那贼人跑了!
他听得糊里糊涂的,就翻了个身,仍旧闭眼要睡,结果就被人踹开了虚掩著的门,那!啷一下倒是响,震得他耳中都嗡嗡的。
这一脚也是吓了他一跳,他跌跌撞撞的滚下了床去,竟然就把那糊涂劲儿吓没了。等他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刚要开口时,那两个官差就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一左一右的把他拿下了。一个人拿链子把他捆了起来,一个就去扯住了他的右臂,把他袖子朝上那麽一撸,当时就变了脸色,说道,‘竟然是那妖妇的余党,快拿家夥来!’他听了这话,不由得扭头一看,只觉得晴天落下了个霹雳来,直打得他站不稳了。
原来他右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三瓣的莲花表记,就好像生生的刻下来似的。这分明就是那青江寨里妖人身上的印记了。当初在那青江寨时,但凡是入寨之人,先是沐浴焚香,然後便在神母面前起誓,若是神母应允了,才能入得寨中,为之效命。那罗仙儿自称神母,凡是入寨之人,都由她亲手在那人右臂上点一个三瓣莲花的表记。只因他当初入寨是画像,不曾在他臂上留那三刀罢了。
他此时看著手臂上的标记,就惨白了一张脸,只觉得天旋地转,就朝後跌了两步,倒在了床上。
他身上几时有过那样的标记?可怜他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过来,怕是被那货郎扯住时弄了上去的,不然怎麽会那样的痛?他那时浑浑噩噩的就回来了这里,倒头就睡,竟然再没想过那货郎的蹊跷。他张了张口,正想要分辩,可惜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那官差猛的朝前一扯,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来,又冷不防地被人从身後踢了一脚,当时就跪倒在地。旁边的人顺势就泼了他一脸的狗血,口中就默默的念著咒,又在他脑门上贴了张朱砂笔画符的黄纸,这才押著他回去了府衙里。
他一路被那些官差推推搡搡的,又惊又怕,心里越发的糊涂了,要说是青江寨事发,却又不象了,要说是那货郎害他,他更是想不明白,无怨无仇,为什麽害他。只是想到那货郎,他就不由得想起了云墨,他这时神志也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心里就难过了起来。那把木梳仍旧揣在他怀里,就好像在他心口撒了一把金刚砂似的,磨得他心痛。
等他被押入了府衙里,连上堂审讯都未曾有过,就被关押了起来。许是怕他逃脱,还特特的上了枷,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也没些光,又冷又潮。他越发的糊涂了起来,只是听那牢子说,如今先把你们两个齐齐下入牢中,改日再严加审问。
他心里一惊,想著这说的必然是他和云墨了。他想问又不敢问,竟然就呆在了那里,心里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一番滋味了。
迟些时候,竟然有人送饭来,先前引他进来的那牢子就替他开了枷,留他和那人在房里,他心里正奇怪,仔细一看时,竟然就‘啊’了一声。
原来那送饭进来的人,偏偏不是别人,就是那时替他引见,教他去空云寺的教书先生古非。
他也是吃惊不小,就说,‘怎麽是你?’
那人比著手势,就要他小声,他讪讪的压低了声音,就又道问,‘怎麽是你?’
古非当初热心帮他,先是替他寻了住处,又慷慨解囊,让他没有了衣食之忧。他在这城中,若不是遇上了古非,只怕要多吃许多苦。初时他也时常去拜访,每每带些字画送上,以表感激,可惜後来他满心都是云墨的事,古非那里去的也没之前那麽的勤了。
《云墨》8(5)
古非当初热心帮他,先是替他寻了住处,又慷慨解囊,让他没有了衣食之忧。他在这城中,若不是遇上了古非,只怕要多吃许多苦。初时他也时常去拜访,每每带些字画送上,以表感激,可惜後来他满心都是云墨的事,古非那里去的也没之前那麽的勤了。
如今见这人前来,他也是惊诧,也是羞愧,倒有些窘迫不堪了。
古非倒不在意,把那食盒小心放下,先是和他说了半晌的话。
他若是不听这人的一番话,只怕还是个糊涂的。原来他今日会有这牢狱之灾,竟不是官府为了青江寨一事拿人,而是有人特特的递了状纸,把他送了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