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那人攥得紧,心里隐隐就觉著有些不对,就使了些力气,可那人的手就仿佛铁箍似的,让他挣扎不开。他心里就越发的慌了,还不等他开口,那人就低声问道,‘那梳子还好用麽?’
那人的口气,就仿佛问的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寻常话罢了,只是那话音刚落,他就觉得右臂上好像有人拿好些钢针扎了他骨头里去似的,痛得他冷汗都下来。他那时又惊又吓,就要喊叫,可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偏偏什麽声音都叫不出来。他痛得站不稳,没等站起身来,就又跪倒在了地上。那人不知道是做了什麽手脚,痛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神志都已模糊了,咬紧了牙关不说,耳里也嗡嗡作响,恨不能亲手斩掉那条胳膊,可偏偏又全身绵软无力,动弹不得。只隐约听到不远处有妇人尖叫,还有那仿佛隔了许多层的喧闹声,他整个人都浮在了半空中似的,竟然忘记了原来他还跪在那街面上。
那人却仍不松手,在他耳边笑吟吟的就说,‘你这样识货,我如今就请你看场好戏,好答谢於你。’
那人说完,就抓起了他的头发,逼他抬头朝前看。
那时街面上吵闹哭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好像要把他的耳朵震聋似的,他被那人一抓,不由自主的抬头一看,不曾想那张眼一看,顿时就教他浑身冰凉,发起了抖来。
《云墨》8(1)
那时街面上吵闹哭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好像要把他的耳朵震聋似的,他被那人一抓,不由自主的抬头一看,不曾想那张眼一看,顿时就教他浑身冰凉,发起了抖来。
原来当街站在那里的,居然就是云墨。那孩子惨白著一张脸,满身的血,仿佛失神了一般,就在那里站著。那孩子脚下躺著一个血肉模糊的妇人,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看著就倒抽了一口气,把颗心都悬在了半空。云墨刚巧抬头,那一抬眼也看到了他,眼里就突然有了光彩似的,欣喜的朝他们走来,也不看脚下,竟踏过了那妇人的身子。他心口一窒,只觉得满身的寒意,不由得就朝後一缩。云墨原本紧盯著他,见他这样,竟然就顿住了,脸色越发的苍白,只略略的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麽。
那时街面上的人都四散而逃,有那胆子大些的男子,就从店铺里取了棍棒出来,围成一圈,要朝云墨下手,口里都嚷著‘取狗血来!’要不然便是‘杀了这妖孽!’那时一片纷乱,他也听不清楚,只是他看著云墨身上那些血,又看云墨那眼神,只觉得怕极了,慌极了。那时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想著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受了什麽伤,竟然会弄成这个样子,想著要上前去护住那孩子,可眼看著云墨那满身满脸的血,他心里那股子惧意越发的浓了,让他浑身发抖,站都站不起来。
他挣扎了两下,刚要起身,那人冷笑一声,一下就按住了他,说,‘我让你看戏,你也不等看完麽?你眼睛擦亮些,这一回可要看清楚了。畜生就是畜生,你可怜他,谁来可怜那些死去的冤魂?’
那人说完这话,就把两根手指放在唇间,也不知道指间夹得是什麽,被那人鼓起劲儿来一吹,声音仿佛柳笛,又好像哨子,没有些起伏,又拖得很长,让他的心都颤了起来。
那时云墨眼底的神情突地就变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云墨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他,让他浑身的血都冻得透了。他只说从来不知道寒心两个字是怎样个意思,如今这样一看,看得他头也晕了,腿也软了,打了个寒战,几乎就瘫倒下去。
可倒下去的人,却并不是他。
那时天突然暗了下来,就好像塌陷了似的。那货郎仍旧在唇间吹著那不知道是什麽的东西。
他僵在了那里,眼里只看到云墨一个。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那样的事情,以前从未有过,以後也不会再有了。
云墨倒在了地上,然後抱紧了手脚,整个人就缩在了一起,好像是痛极了,却又一声不吭,只是发了狠,死死的忍住。他眼睁睁的看著云墨的手指抠在地里,仿佛痛得忍不住了似的,恨不能要抠到土里才罢休。他不知道那满身的血究竟是不是那孩子的。只是那血色偏偏红得妖异,衬得那双手越发的白了,白得刺得他眼睛都痛,他不知道云墨是怎麽了,不过那麽一错眼的功夫,那些衣服都散落在了地上,他眼看著云墨赤裸著那白玉一般的身子,仿佛中了什麽法术似的,满脸痛楚的就缩成了一团,慢慢的就变化了形状。
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得一声,就炸开了锅。
他只看到云墨不见了,伏在那里的不知道是什麽。
那是一只兽。他就算再瞎了眼,也认得出那是一只兽。
天色愈发的暗了,头顶上的乌云重重叠叠的压了一层又一层,密密实实的,教人瞧不真切了。
他想他是看错了,怎麽能呢?那麽好,那样干干净净,乖巧聪明的个小孩子。怎麽能是个妖怪?
他必然是看错了的。
那只兽朝前冲了两步,前腿上缠著条银亮的链子便晃著他的眼,那银光几乎刺痛了他。那只兽的毛皮上染著一片片暗红色的污渍,那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云墨》8(2)
那只兽的毛皮上染著一片片暗红色的污渍,那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胆子大些的,已经把它围住了,相互吆喝著,就要下手。也有取了狗血来的,在外面站著,却还哆嗦著,实在不敢上前。
那只兽抬起眼来,只是哀求般的看他,那痛楚又焦躁的眼神让他抖得越发厉害了,可那到底是个畜生,他连看都不敢多看,只站在那里,就让他抖个不停,又怕又痛,又恨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