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只要稍微想起昨晚的画面都会无法抑制地不自在。
他是听说过宫中有娈童这回事,却没想到昨晚会有所接触,还不小心撞破了娆罗緁的好事。
罢了,主子的事他怎宜过问?只望娆罗緁别再作出昨晚般莫名其妙的惩罚就好。
才换上新的宫服,便见门扇上添了一抹影子。
「守娆大人,嚣狄少将军求见。」
「请将军进来吧。」
他知道嚣狄长袖来的目的,可是这号大人物亲自拜访还是令他意外。
未几,门被轻敲两下,嚣狄长袖出现在他眼前。
「守娆八座,冒昧打扰。」嚣狄长袖一身轻便,因寒冷气候而披了一件墨色大氅。
「未知将军清晨来访有何要事。」
日光之下,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神清气朗的嚣狄长袖,总觉得他比绂雯说要正经上太多了,真不知他俩怎成莫逆之交。
「……怎么说呢?」嚣狄长袖露出笑容,灿烂的露齿而笑竟然与他非常合衬,很少会有一个将军如此适合这样的可爱表情。「我找了满久才找到你,不然本应更早到访。守娆公子,我看你也是爽直之人,我也就快人快语,我此趟专程为家父昨晚的无礼向你致歉。现在这样说可能无补于事,不过家父是一沾酒就管不住自己的人,得罪的人也就多了,令守娆公子在众人面前受辱非他所愿。希望守娆公子原谅他的无理取闹。」
听完嚣狄长袖滔滔不绝的发言,守娆争只是静静地点头示意。
他心中暗忖,果真爽直,有侠骨风范、极为大方利落的一个人。「将军言重了。」
反正嚣狄长袖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为防他向娆罗緁告状、让嚣狄家惹上祸害,所以才会一大清早就来请罪。娆罗緁弹丸之地能够名扬千里,朝中一向重武轻文也不无原因。
看他不大回应,嚣狄长袖认真地、深深地低下了头。「说来愧疚,我也有这酒后发疯的烦恼,所以尽量不沾酒,但是家父在大寿那晚就是高兴忘形,喝多了两杯所以胡言乱语。望公子体谅。」
「臣明了。」嚣狄长流这为父的确为嚣狄长袖添了不少麻烦。
嚣狄长袖抬目,心中也并非不明了守娆争身为皇子亲卫的难处,他知道今次前来、不、就是每隔一刻钟前来请罪也不会得到确切的回复,守娆争不会随便允诺他任何事情。同是朝中人,这种身不由己他岂不了解?再死缠难打下去就难看了。「那我就宽心。不碍着公子休养,我先告辞。」
「将军有心。称呼我作争就好。」
「争,希望下次见面,你已健康无碍。」甚至从没脱下大氅的嚣狄长袖转身离去。
守娆争看他如此急赶,身边又没有形影不离的阑雪相伴,想必嚣狄长袖与阑雪二人分道扬镳,从天未亮就开始挨家逐户地拜访昨晚参加寿宴之人,或威胁或游说或利诱好让他们当个瞎子聋子,别将昨晚宴会上的丑事闹大。即使希望渺茫、甚至毫无作用,嚣狄长袖第一家还是敲他的门。
明知道昨晚八成是娆罗緁秘而不宣的计谋,着他这棋子去办的。
忽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将军。」守娆争叫住他的脚步,「请转告长流将军,那事我没放在心上,抱歉让他的宴不成宴。」
嚣狄长袖离去的脚步一顿,转头朝他浅浅地笑了,连眼底也盈满笑意,「绂雯说你是个值得深交之人,看来所言非虚。」
真的,纯粹就只是,他们都身不由己而已。
「禀殿下,守娆大人求见。」
守卫单膝跪地,隔着纸门向娆罗緁报告。
「退下。」
躺于榻上的男人撩动着垂落胸前的发丝,未完成的书卷再无耐心多看一页,便随手抛在旁边。书卷拿下了之后赫然出现的是比女人还更妖魅的倾国之貌,不点而朱的唇正弯起愉悦弧度。
时值秋末冬始,呼出来的一口气开始形成白雾。娆罗在踏入冬分时绝对寒得吓人。
娆罗緁只披了单薄衣袍就踩出房外,亦没有束发,任由青丝披散在肩上。
他迫不及待的迎到外头;他要立即看到那倔强的人。
想不到一踏出去就见到他的亲卫。
他们就这样在走廊两头遥遥望着,娆罗緁离开房间,守娆争回来途中。
这大概是一幅怪异的景象,因为他们之中无人再踏出一步或说半句话。
寂静无声的氛围中,蓦地,栏杆外捎来细微声响。
细雪在将、无声的降,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那更似白色的雨,一点一点如此的慢、如此的快把整个世界都覆盖起来。天上的光都给雪反射开去,让这清晨比平日更亮,没得让人赞叹。
守娆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了想逃的欲望。
首次出现的念头却由他相处了四年的主子引起。他如此熟悉又毫不了解的娆罗緁。
那灼热得会把他烧着的视线,那般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慎重神情,仿似不是看着他这个人,而是看着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接触到娆罗緁的双眸,令他平静无波的心狠狠撞了一下。
就是如此的表情,如此强烈想传递什么的神色,益发令他想逃。
那样的目光就像他坦露在他面前,赤裸裸的任娆罗緁剖析。别露出这急切的表情,他根本不明白也从不想去明白那像湖泊一样深不可测的眸子埋下了什么样的情感,如影随形的伴了四年,从不放弃的向他要求一些他给不起的东西。
感觉快要被吞噬,他冲动地垂下了眼。或许他应该跪下来请安,起码该说些什么,但他就这样直直的站着、躲避他的凝视,今晨似乎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不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