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一会儿闪过曾经在家乡里与连梨相处的日子,一会儿又浮现傍晚那时,被天子紧紧牵着的她。
那短短震惊的几眼里,她始终被陛下牵在身边。甚至她都没看过他一眼,是没发现他?还是别的?李伯宗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得太多太多了,而想了这么久,现在心里只越陷越沉。他闭了闭疲到生疼的眼,头疼难眠。
接下来几天,李伯宗总是忍不住看向天子大帐的方向,偶尔几回,连江菱都察觉到不对了。
她见他近来总是沉默出神,还看向北边的方向,不解,“你怎么了?”
李伯宗沉默,拍拍她,“没事,只是在忖度最近的风声对岳父不太好。”
江菱脸上一僵。
她推他一把,没好气,“提什么不好,非提这个。那方家也着实不是人,是方嫣先打的我,她们还有脸敢为难父亲!”
越想她越憋屈。
李伯宗扯嘴,疲累的嗯了一下。
他心里想的当然不是这个,他想的是别的,自从知道连梨现在在天子身边,还极受荣宠,他脑袋里便胡思乱想了许多许多,一天都没安宁过。
又过一天,中秋刚好过去,李伯宗终于勉强压下心里焦躁的情绪。
这几天苦思,他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回去后就申请外任,远去地方。陛下看着似乎还不知道他曾经是连梨丈夫,连梨也肯定不敢将她嫁过人的事告诉天子。
哪有男人是不介意这个的,所以他得抓紧这个机会,先行走远外任。如此她就算想怎么样他,也鞭长莫及,待过个五年十年,她应该已失了宠,到时再调任回京情况能好许多。
李伯宗下定了决心。
但他没想到,中秋才过,江家便迎来了灭顶之灾,有人告发岳父。
其实这场于江家而言的灭顶之灾,原本还会再推迟几日的,但江虔在昨日触怒了不该触怒的人,是以才过中秋,江虔曾经干过的事就被人告发了出来。
昨日中秋,天子赐小宴,宴请群臣。
酒酣过半时,场中有歌舞丝竹助兴。群舞过后,稍歇片刻,忽而,这时琴音袅袅,随之一女子面捂轻纱,舞步娉婷,袅娜而来。
这人正是沈欣,是江虔安排的。经过上回的事后,他隐隐感觉到天子身边的那个宠妃好像对江家态度平平,甚至不仅是平平,好像还有点不喜。
不然为何当时在场她那样偏向周家与方家?是的,江虔认为连梨态度有偏颇,他已经完全忘了连梨是因为江菱先拔簪致人见了血,甚至想废掉方嫣整条手臂才叫身边人出手的事。他只一心从此认为天子身边这个宠妃于江家恐有阻碍,所以他更迫切的想扶沈欣上位,只要她受陛下亲近,江家必定更上一层。
所以他安排了今天这一出,甚至这场舞的琴音,也是他特地安排仔细甄选过的。
沈欣舞时,他悄悄看了眼最上座的天子,陛下今晚喝了好些酒,有酒助兴,沈欣和白兮又几乎八分相,想必今晚陛下应该会把她带走。
心中成竹在胸,嘴角弯了,他慢慢悠悠喝了好几杯酒水。
上座,崔厉身边,应恂从沈欣出来便正了神色,此时随着曲至高处,她的面纱应声而落,眉毛不禁挑了挑。
随后心中呵呵了两声,江虔还真是煞费苦心。几不可察撇了下嘴,暗中继续警惕着,她跳任她跳,只要她别想着近陛下的身,随她跳到天亮天明。
下一瞬,仿佛为了印证他刚刚想过的那句一般,场中女子羞涩的笑了笑,步履轻移。
应恂脸色变了,变得很明显。
不过他不是因为沈欣才变了脸色,而是在看到不
远处驻足似愣神般看着这边的连梨,才变了脸。
她站在外围,那个方向正好能看到陛下,也恰恰看到了沈欣。
而这期间应恂不过眨眼的功夫,再看她,便见她忽而退了脚步,之后越走越快。身后她的几个婢女在她快步走了时都愣了下,俱是反应了会儿才匆匆追去。
应恂眼皮跳了跳。
他再三凝了眼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眉头皱了。想了想,他快步到陛下跟前,“陛下,连姑娘刚刚来了。但……”
“好像看了眼场中那舞女,又走了。”这句话说得有些默默。
崔厉从听到连梨二字时一直懒怠的眼神便轻轻掀抬起来,此时听应恂说她已走了,眼神微微眯了下。
“刚刚她在哪?”
“便是西北角那边。”应恂低声。
而他这一声刚落,场中众人便忽而见陛下往西北边望了下,旋即不等众人不解,便听得平平淡淡一声,“众卿自喝着,朕先回了。”
帝王玄服一掀,身后禁卫迅速跟随,还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天子身影已经渐渐远去。
所有人:“……”
江虔也懵了一刹,接着他就皱了眉,脸色也隐隐黑了。他还以为今日怎么也该事成了……可陛下走了。
委实心梗!
场中的沈欣则是无措,她还维持着刚刚一步步往前的舞步,从天子起身离开的那一刻,就呆愣的完全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足足好一会儿,发觉场中人渐渐回了神似乎往她这看来了,她才也回过神来。低了下脸,她咬唇往下慢慢退出中央。
另一边,崔厉出了宴请场所,直接回天子大帐。可到了天子大帐后他却没看见连梨的人,一问,才知她没回来。
崔厉眉头皱了。
应恂说她跑了,可这黑灯瞎火的她不回来,她跑去哪?
脸色已经微沉,崔厉眯眸背手。过了几息,眸光一抬,才回来的他大跨步又出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