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羁绊。”他转头看向了树木幽暗的深处,却好像根本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一样,喃喃地道:“羁绊是,是不值得的爱……是不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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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宁宫里,当然又是一片金碧辉煌。
朱红瓦的殿顶之上挂了数个大红色的灯笼,殿里面华灯初上、奏琴笙歌的场景,还真是挺有过年的气氛。
前殿上摆了很多桌宴席,文武百官各自有着自己的圈子,三五地合伙而坐。
我和赫连沉玉一起走了进来,自然就有很多人过来跟我寒暄。
但是赫连沉玉在那些官员眼中,就好像完全是透明的一般,根本无需在意。
这时,有个小太监快步跑到了我身边,小声道:“镇北王爷,皇上请您入内殿呢。”
我一想,也的确应该是这样。
否则皇帝出现在这里,这大宴肯定也就拘谨了起来,还不如皇帝和我们几个亲王在内里摆一桌聚聚。
“嗯,知道了。”我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可以走了。
“王爷早些进去吧。”赫连沉玉抬起一双重瞳,轻声道。
我看了看四周。这诺大的喜宁宫,文官武官成群热热闹闹,却惟独没有可以容他的一席之地。
一时之间,忽然心里不由涌上了一阵疼惜的感觉。
但是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迈步走向了内殿。
内殿里,足足有四个火盆,人一走进去,便觉得暖烘烘的很舒服。
我把狐裘解下来递给伺候着的下人,走过了画着雪山一点梅的屏风,便见到另一边摆了张雕凤桌腿的桃木圆桌,可是桌旁,却只坐了无极战西一人,自斟自饮着。
大概是因为室里暖和,他只穿了件锦缎面的深紫棉袍,一头长发也只是用湘玉发簪松松地绾了起来。
我挑了挑眉,走过去坐了下来:“定南王呢?”
“来过。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他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眉间那朱砂痣殷红如血。
我微微思索了一下,忽然抬高声音道:“外面伺候着的,都出去吧。”
随即,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地,内殿里便恢复了安静。
“年祭过后,我便要回北郡了,今儿正好跟你说些事。”我平静地开口。
“三哥。”他却好像没听到我说什么似的,举起白玉酒杯,慢慢地说:“陪我喝一杯。”
“又是催情的?”我似笑非笑地开口。
“催情……呵……”他笑得有些冷,淡淡地道:“没有情,神仙酿的酒也没用,是不是?宁愿去找赫连沉玉,也要让我被折磨一夜,北哥哥,你的无情……总算是让我尝到了。”
他说到这里,一双狐狸般细细长长的眼眸看向我,似乎是吸了口气,脸上终于隐隐浮上了丝有些寥寂的笑:“北哥哥,喝一杯吧……我今儿祭天的时候,忽然,忽然便想到了你……”
我沉默着接过酒杯,微微抿了一口,无声地等着他继续。
“这年一过,北哥哥,你都三十了……”他喃喃地说,那双眼眸,如同从湖里捞起的葡萄般黑亮湿润:“我偶尔想起我们一起去南方踏青……还觉得好像昨天似的,没想到……原来已经,已经过了十年了……”
“才不过十年,你就已经、已经不再喜欢我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修长的手指握住我的左手。
“我,我简直不敢去想……如果,如果再过十年……”
那微微发抖的样子,竟然真的好像是只被狠狠抛弃了的小动物,绝望到了极点。
我第一次没有抽回手,只是漠然地说:“你若是值得,即使过了一百年,都没有什么会变。”
“我只问说,福瑞王派人刺杀,你是不是知情?”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知道。”他抬起眼看我,可是随即又摇头,急急地道:“北哥哥,我承认,你当时递折子,我心里的确害怕,但是当时是想,他决计不能得手,若是能……能阻挠你一下,也……当时,当时如果知道真的会让你受伤失忆,我怎能任他行事?”
“你怎知道他不能得手?”我微微皱起眉,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话中的疑点。
他一愣,随即才低声道:“是了,你不记得了……”
“说。”我简洁地说。
其实我已经隐隐察觉到,这一定是跟墨少殇,以及墨少殇背后的那个组织有关,果然,无极战西是知道些事情的,而先前的镇北王也知道。
“北哥哥,此事你先前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再告诉你,也没有干系。”他直起身子,吸了口气,终于缓缓地道:“北哥哥,你觉得腾远山腾总管武艺如何?”
我沉吟了一下,沉声道:“不说独步天下,也不远矣。”
“我先前也是这般想的。”无极战西脸上略带了丝无奈:“北哥哥,若是你知道这府天,有一个宗门叫做青门的话,便会知道,那个想法是多么可笑。”
我并没有开口,但是神色却已经凝重了起来。
“府天青门、沉冰幽蓝道、横江擎天教,这三个宗门,才是神武大陆上最可怕最古老的武学圣地,他们扶持三大国千百年之久,是以府沉冰横江,才能得以屹立不倒。而他们在朝廷中,其实也有着恐怖的影响力。”
“只不过一个武林门派,也能干涉朝政?”我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问。
历朝历代,皇权最大。武林草莽,虽然能掀起一时风浪,却面对数十百万的朝廷军队,也只有飞灰湮灭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