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偌大的容园,却连一个人都没有。
明明天还那么亮,阳光还那么好,天地间,却没有一个人来理会他了。
等到顾容遂回到容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谷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一整日忙得焦头烂额。他不知道,凤晚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他该怎么安慰他?如果他还不知道,他又该怎么告诉他?
房中,榻上,凤晚静静地躺着,无声无息。
“凤晚,你睡了么?”
没有回声,顾容遂舒了一口气,回身点上蜡烛。再转头的时候,手中的火折子却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榻上的少年,双目紧闭,嘴角残留着一丝蓝色的液体,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
那是——独誓的味道——孙师父此生最后的毒,今日被带回六锦堂,顾容遂回来前才闻过。
“凤晚!凤晚!”顾容遂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大声喊他的名字。
下一瞬间,他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塞到了凤晚的嘴中。
独誓是有解药的,解药的名字叫做独。
但它们的主人,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人世。
顾容遂也没有解药,他喂凤晚服下的,不过是六锦堂的续丝丸。续丝丸是江湖上千金难求的宝物,可保人六月性命,但六月后,便是无救。
门外有人轻叩房门,顾容遂没有应答,那人便开了门,径直走了进来。
“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燕于站在床前,看着凤晚,恍惚道。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顾容遂握着凤晚的手,有些茫然,“孙师父的死是让人伤心,但他,何苦……”
燕于一震,“孙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容遂缓缓道:“我们的人发现他们的时候,二人都躺在崖底,孙师父已死,阿镜虽活却身中独誓。当初染园的霞师父来拜托我,说孙师父此番离谷定有离世之心。我便暗中派阿镜跟随于他,不想却……他们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怕是谁也不会知道了。”
燕于的身子微微摇晃,背对着他的顾容遂却没有看见。
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僵住了脸,慢慢扭过头去,凝视着凤晚的脸,喃喃道:“原来如此。他以为,他以为,是我派人杀了孙师父么?”
“堂主……”
顾容遂却站起身子,淡淡道:“我喂他服了续丝丸,他也许一会儿就醒来,你好好照顾他,我先出去了。”
顾容遂离开容园,走在六锦堂谷的小径上。他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究竟要往何处去,却突然顿住脚步——湖边一丛海棠花开得娇艳,伸出来挡住了行人的路。
顾容遂目光缓缓上移,负手看天,月色明净。
那夜,也是这样的月色,也是在这里。
明晰如昨日,却又恍惚如隔世。
那个少年,不过是因为他醉意嫣然的一笑,心生了喜欢。本以为,也就是如此。
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
就因为一个误会,哪怕不是误会,他什么都不和自己说,毅然服下了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