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生道了“千载难逢”之后,就深深看她,抿唇不语。
萧玉琢略有些愕然,今天自打见到梁生,就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别有深意。
可她一直不明白这深意在哪儿呢。
这会儿却好似忽然间回过味儿来了。
“你是说……”萧玉琢话还未出口,就在心里吓了自己一跳。
“如今,吴王殿下的旧部对圣上的行为都寒了心。他们还在牵挂着吴王殿下,也都记得吴王殿下对圣上是何等的忠贞!可圣上却如此薄情!在这个时候接了吴王殿下唯一的子嗣入宫……这里头的深意,但凡多想一想,都叫人齿寒。”梁生说道。
就算有些人会觉得,接重午入宫,是圣上的恩宠,但稍微一鼓动,也能叫人往反面联想。
人心和舆论,都是可以引导的嘛。
“与其等着皇后的娘家,外戚站稳了位置,不如趁着现在,一鼓作气,扶立世子!”梁生郑重说道。
萧玉琢被他吓了一跳,抬手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
梁生凝眸看她,“娘子不必怕,此事可里应外合,里头有德妃,义父,以及义父这多年经营的人脉。德妃娘娘在后宫亦有不小的影响力。外头有同盟会,有吴王旧部!”
萧玉琢看着梁生,只觉得他的话,叫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可他脸上还清清淡淡的,好似不过是在讨论着,广源商会是不是要开发新的市场一般。
可他们如今讨论的不是市场啊!是整个大夏呀!
“我终于体会到了一句话!”萧玉琢幽幽叹道。
梁生抬了抬眼眸,“什么话?”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萧玉琢抿了抿唇,“我若是舍不得这一身剐呢?”
梁生忽而笑了。
他眉眼弯弯的样子甚为好看,好似整个厅堂都在他温润的笑意中,骤然明朗了起来。
他的笑容和景延年不同。
景延年为人刚直霸气,连他的笑容都是带着侵略性的,霸道的照亮他所在之处。
而梁生的笑容却是潜移默化的,好似润物细无声一般,不知不觉,侵染到周遭的一切。
“娘子放心,此事虽要冒风险,但一来,娘子不是胆小不经事儿的人。二来,小人也会极力安排妥当,不会叫此事走漏了风声……”梁生还没说完。
萧玉琢就连连摇头,“梁掌柜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畏惧失败。虽然失败的结果,我确实承受不起,但我更加担忧的是,吴王和重午。”
梁生微微愣了一愣。
“修远他一定没事,他一定会回来的!我可以确定!”萧玉琢说这话的时候,脸面坚毅决然。
梁生不由垂了垂眼眸,遮掩起眸中失落的神色。
“而重午,他如今只是个孩子,便是推他坐上了皇位,又真的是他自己想要的么?我从小所接受的理念就是,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辖制和逼迫你的孩子。他是独立的生命,他的人生历程,该由他自己决定,做父母的,可以引导,可以建议,却不能强制命令。”萧玉琢缓缓说道。
梁生微微蹙眉,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声,“小人明白了。”
“梁掌柜这般用心谋划,抱歉……我叫您失望了吧?”萧玉琢低声说道。
梁生叹了口气,“娘子别这么说,是我没有揣摩好娘子的心意,叫娘子失望了。”
他似乎不只是说说而已,当真是这么想的。
他脸上璀璨的光芒隐去,语气都隐隐有些低落歉疚。
萧玉琢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安抚他。
只觉得自己欠了梁生的,好似只能这么欠着了。
她想叫他多为自己打断打算……可话没出口,就想起玉府刚建好,她参观玉府那会儿,不过提了提话头,梁生就生气了……
她缄默的看着梁生。
梁生拱手告退,“不管娘子打算如何做,小人都定当不遗余力。”
萧玉琢福身道谢,亲自送梁生出了玉府。
待梁生的车马走远,她准备转身回府的时候,却听闻后头又是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萧玉琢愕然回眸,这会儿太阳早已西沉,夜幕降临,明月初上。
门匾下挂着大红的灯笼,将人的身形拖得漫长漫长。
萧玉琢瞧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喷着鼻息,快步而来。
马上的人,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栽下来。
她微微皱眉,眯眼看着马上的人。
“快去扶住越王殿下,可别叫他摔倒在咱们门前了。”萧玉琢吩咐门房道。
门房快步上前,还没碰到越王的衣角,他忽然踩着马镫,借势飞身而下,眨眼到了萧玉琢的面前。
萧玉琢身后有会武的丫鬟,门廊内还有家丁。
家丁尚未现身,丫鬟们却立时紧张的上前一步。
越王呵呵一笑,脸上有醉醺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