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安静了。
殿外也安静了。
风过树梢,树叶刷刷的响。
四月末,山上的蝉鸣“知了知了”的传出很远。
圣上看着纪王,李泰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纪王。
纪王却垂首安然站着,“当初儿臣心有怀疑,便一直叫人留意,也是最近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李泰在心里大骂他放屁!
“萧氏没死?”圣上微微皱眉,“朕早先还为此事,对景将军心怀愧疚,如今知道她没死,岂不是大好么?朕还担心景将军会因为当年的事,要孤独终老呢!她没死,现在何处?”
圣上这话说的淡然。
他身边站着的内常侍梁恭礼不由微微偏了偏头,偷偷打量圣上的神色。
圣上嘴角微翘,眼眸下垂,面上表情淡然无波。
还真叫人看不出他究竟是真心,还是试探。
若不是纪王轻咳了一声,正在说话。
他定然能听到李泰在一旁暗自磨牙的声音。
“也不知是巧了,还是怎的,”纪王哼笑了一声,抬眼瞟了瞟李泰,“萧家娘子就藏在宛城。”
圣上皱眉看着李泰。
纪王朝李泰笑道:“怎么,越王殿下竟然不知道么?”
李泰哈的笑了一声,眼目之中却难掩怒气。
这事儿瞒的好好地,纪王平日里不动声色,沉稳装乖,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被他给抖了出来。
圣上看着李泰,半晌都没听他回答。
他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
纪王要在逼问越王的时候。
越王突然道:“当初不是说萧娘子在宫中难产而亡么?纪王怎的说她没死?难道当初难产的事情,是父皇搞错了?”
纪王面色一怔,李泰真是会装,他分明知道西苑那场大火之后,萧氏就已经下落不明了。后来圣上弄了几个替身,藏在宫中,乃是为了安抚在西域征战的景延年。
景延年得胜归来,圣上没办法交代,这才说了难产而死。
现在他竟把难产的事儿搬出来,堵圣上的嘴?!
圣上目光沉沉的盯着李泰,他忽而扬声道,“好了,你们不必争执,难产的事情或许是宫里弄错了,毕竟朕不可能亲眼去看她生产。既然纪王说,萧氏还活着,那朕便命纪王将萧氏带回长安!”
纪王连忙拱手,“儿臣领旨!只是……如今废太子藏匿,越王兵马尚在长安,儿臣手中无兵无权,只怕不能平安将萧娘子护送回京啊?惟恐懈怠了圣命……”
“越王交出兵符,长安城外越王兵马,任纪王调派!”圣上沉声说道。
越王面色僵硬。
纪王满脸春风。
他这时候抖出萧氏的事儿,就是为了让圣上怀疑景延年,好给他兵权。
如今一看,抖出萧氏的事儿,非但让圣上对景延年有顾忌,对越王也没了好脸儿。
真是一箭双雕!萧氏真是他的福星!
“纪王带了多少亲随?”殿外的景延年突然转过脸问廖长生。
廖长生被他沉郁的口气吓了一跳,“将军要干什么?”
景延年眉头动了动。
“将军现下若是扣押了纪王,岂不是更让圣上忌惮将军么?”廖长生皱眉说道。
景延年脸面沉沉,“命人速去宛城……”
他话还没说完,殿中忽然传来圣上一声长叹。
“也许是朕对她太苛责,她毕竟是长公主膝下唯一的女儿,阿姐对她宠爱有加,她性子骄横也不足为怪,若朕对她多一份耐心,而不是急于叫她成为年儿知书达理的贤内助,或许早能看到她的成长了。”圣上突然语气沉沉的说道。
景延年闻言一愣,屏声凝气的侧耳往里听。
“既然景将军那般割舍不下,定然是看到了她骄横之外的憨直可爱,年轻人的感情,朕事事拦阻,处处干涉,未免叫人觉得朕不尽情意。景将军对朕如此忠心耿直,朕岂能一再让臣子伤心?”圣上说的很慢,似乎也分外的真诚。
殿中的纪王,越王都忐忑的看着他。
圣上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
沉默之中的大殿内外,似乎格外的紧张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