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看到谢星洲那么痛苦的样子,更不愿意谢星洲亲手撕开已经结痂的伤疤。
“在谢珊眼里,我可能连狗都不如。”
养一只狗,不会把它关在房间里,不会找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每天来检查它,纠正它的性取向,不会在它没有喝完牛奶的时候,对它破口大骂,甚至用死亡来威胁。
狗能出门散步,他不能,甚至连走出房间都需要得到批准,没有电子设备,他联系不了席燃,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房间里的窗子是封死的,任何尖锐物品都没有出现过。
他被逼着看些心理学方面的书,大多数都是和性取向有关的。
说来好笑,谢珊要是愿意自己看看这些书,也不会对纠正他性取向这件事如此执着了。
谢珊是一个外人眼中的好母亲谢星洲却知道内心早就腐烂生蛆了。
怕邻居的闲言碎语,不放手让谢星洲自己成长,只为得到一句夸奖“你儿子被你教得真好。”
为了不让大家戴有色眼镜看她不惜动用各种关系给谢星洲找医生,身体上承受最大伤害的那次,是一个医生提出了“电击疗法”。
谢星洲身上带着伤连平躺睡觉都做不到只能蜷缩在角落上咬着牙流泪。
他妥协了,开始装出自己不是同性恋,在谢珊面前表现出自己很听话的样子。
“那一天,谢珊出差,家里只剩下我和庄烁庄烁帮我逃了出来。我身上没有太多钱就去网吧当代练累了就在网吧将就睡一晚饿了就吃点泡面饭团,后来被一家小俱乐部看中加入了他们。”
“那家俱乐部没名气但是里面的人都很好,他们总是笑着和我讨论最近新出的服装哪套好看。”
“改变我的生活的是一场车祸那天我外出为了救一个差点被车撞的小女生左手粉碎性骨折。我的运气很好那个女生家给了我一笔钱,还帮我找到了一间还不错的出租屋。”
席燃拉着他的左手拇指轻轻摩挲起了上面的文身。
“渡鸦,我和他很像,在垃圾场长大的,我有时候以为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谢星洲抬眼,眼眶早就湿得不成样子,“但是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医生,他每天都会发消息关心我,鼓励我,还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给我,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检查出了中度抑郁症。”
“这不是什么吓人的病,甚至很常见,医生告诉我,让我别害怕,这病是可以康复的,他让我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转换心情。”
“手休养好了之后,我又开始打游戏,但是俱乐部因为经营不下去倒闭了,当我以为我又一次无家可归的时候,俱乐部的老板告诉我,让我来hawk试试。”
席燃可以很明显察觉到他情绪中的变化,说到俱乐部倒闭时,是悲伤的,但提到hawk,他很开心,嘴角也有了笑容。
“我以为我已经摆脱了过去,但是谢珊,她一遍遍试图控制我,我好像永远也摆脱不了。”
看到谢星洲泪流满面,席燃才意识到,谢星洲心口的疤痕从来都没有结痂,只是被涂上了颜料,让它看起来消失了。
“席燃,能最后拥抱我一次吗?”
谢星洲抬眼,强颜欢笑的模样牵动着席燃每条神经。
他没有说话,把谢星洲抱在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
不是前任关系,也不带任何复杂的感情,只是像队友一样抱着他。
衣服被打湿,看不出痕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星洲累了,放开了他。
他仰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红色血丝,却依旧在对席燃笑:“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有些话说出来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些话就当做是我大晚上情绪上头eo吧,不用放在心上。”
“你不打算打游戏了对吗?”在谢星洲的事情上,席燃总是格外细腻敏感。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
“怎么可能。”脱下外套扔在一边,谢星洲捏着他的脸说,“我可是谢星洲啊,我那么喜欢打游戏,怎么可能不打了,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打游戏的。”
这番话并没有让席燃安心,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谢星洲:“嗯,是我想多了,你说过,要打一辈子游戏,哪怕变成老头子,也要在七八十岁的时候点开绝地求生,缺了牙也好,操作不灵活也罢,到时候在养老院拉着大家打排位。”
再次回想起谢星洲说的这句话,席燃忽然发现,谢星洲早就想过自己的老年生活了,养老院。
“我既然可以逃过谢珊的掌控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席燃,给我支烟吧。”
席燃连包都没有摸就说:“最后一支已经抽掉了。”
从答应谢星洲戒烟起,他每天身上只会带一支烟。
两个人趴在窗台上,享受着难得凉爽的清风,一人嘴里咬着一支棒棒糖。
草莓味和荔枝味在空气中一点点散开。
天上的星星被云雾遮了起来,只剩下月亮指引着人们回家的方向。
席燃的侧脸很好看,下颚线紧绷着,口中的棒棒糖调换了位置,喉结上下滚动两次。
以后席燃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谢星洲想。
席燃的家庭比他好太多。
经济方面很富裕,父母也非常开明,很早就知道了席燃出柜的事情,但没有去干预过席燃的人生。
谢星洲在照片里见过他妈妈,一个气质高雅的女性,在欧式建筑街道上,和他的爱人一起拍下的照片。
天上有一只白鸽飞过,平静、祥和。
谢星洲现在都记得那张照片,记忆有些模糊,但这么一想,画面又重新变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