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答他的依旧是无声,林深甚至觉得迷茫,心思被看透的迷茫,痛失亲人的迷茫,要如何做选择的迷茫。
江城又下雨了,明明都快入冬了仍然是没完没了的下雨,程安安没有伞,只好站在医院的大厅里给程阳打电话。
大厅里等待区放着一台电视机,是用来放新闻打发时间的,而此刻就正在播放着刚才那场车祸的画面。
记者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解说着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前这里都发生了什么,然后说着:“林氏总裁林礼贤在车祸里当场身亡,而林氏长子也生死未卜送到医院抢救……”
当场身亡,生死未卜,这些在上面时林深也沈雅就传达过这个意思了,可程安安不知道是自己反射弧慢还是怎么,此刻看着那惊心的画面才觉得心脏揪着痛,甚至疼得她快要喘不上气了。
贴在耳朵上的电话接通,可说话的却不是程阳,蒋朝的声音有些焦急的传过来,问道:“你在哪?”
可程安安说不出话,蹲在原地就哭了出来,哭声充斥着整个医院大厅,频频有人回过头来看她,路过的护士也轻拍她的肩膀问她有没有事。
她想说有事,心很痛,疼得她不想要心了,可是依旧只有呜咽声,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电话没有挂,蒋朝放低了声音安慰她:“没事,你在原地不要动,我来找你。”
……
林牧是在疼痛中昏厥过去,同样也是在疼痛中醒来,睁开眼只觉得头顶的灯刺眼,他刚一动身子就被旁边的人按住,甚至声音都是惊恐的。
他做了个梦,梦到程安安跟他再见,他想抓住她,可是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没有程安安。
“怎么回事!怎么醒了!”这话不是对林牧说的,是对旁边注射麻醉的医生说的。
可林牧顾不得了,忍着疼痛将面前的医生推开就下了床跑出了抢救室,他跑得自然是不快的,只是来拉扯他的医生怕伤到他只能虚拦着他。
林深听到消息赶来时林牧已经在医院的大厅里,他立马跑过来拽住林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林牧你的腿不想要了吗?”
可林牧恍若未闻,只冷眼看着林深问他:“程安安来过了是不是,她人呢。”
林深也正在气头上,说道:“她走了!她问我你是不是死了就走了!”
话音刚落林牧就看着旁边的王助理开口道:“手机,她一定会带上手机,查定位!快点!”逻辑清晰的根本不像一个刚出过车祸的人。
王助理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找出手机来查,然后说道:“好像是去机场的路上。”
“去开车。”
“好的。”
林深拽住林牧的胳膊,不禁吼道:“林牧!你真的疯了吗?爸死了!你就要这么去追她吗?别的你都不管了吗?”
林牧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颤抖,却依旧不失疏离,他说:“八岁那年他就放弃我了。”说完林牧就出了医院。
在去机场的路上,王助理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递给林牧,上面的名字显示的是程小姐。
林牧接了起来,声音微哑,他问:“你要走了是不是?”
程安安没说是还是不是,只是说:“林牧,我们分开吧,你别来了,我太痛了,小时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太痛了。”
林牧垂眸,头抵在前座座椅的后背上,这大概是林牧这些年来的第一次痛哭,只因为程安安说她太痛了,她说他们分开吧。
答应的声音从哭声出溢出来,他说过的,只要是程安安想要的他都要给她。
“好,我不来了。”
电话那头程安安也哭,林牧的哭声仿佛比任何的利器都让她还要难过:“林牧,你别哭好不好,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只是真的太痛了,我怕我活不下去了。”
林牧伸出胳膊挤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仰头靠在座椅上,他不能让她这么走,她会过不好的,于是林牧开口说道:“你原谅她好不好。”
程安安在短暂的沉默后回答他:“好的。”
林牧看向窗外朦胧的夜色,有灯火似星辰,他能听得出来她的隐忍和悲伤。
林牧松开了压在眼睛上的胳膊,毫无作用,眼泪还是大颗的顺着眼角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他说:“程安安,你不欠我什么了。”
无论是善意的援手亦或者是金钱的帮助,她都不再欠他什么了。
程安安应他:“好。”
长长的叹息从林牧的口中传出来,是妥协:“你走吧。”
“好。”
电话挂断,林牧依旧将耳机贴在耳朵上,然后开口自言自语般:“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可再也无人应他了。
他理解了她曾经因伤痛说过的所有话,她说她活不成了,是在他身边活不成了,她说她想回到从前,是想回到没有他的以前。
封闭的空间内,王助理在驾驶位上开着车,可林牧的哭声虽隐忍压抑,却依旧落入了他的耳中。
最后江城机场林牧还是去了,他没下车,就坐在车里看着人来人往的地方直到再次失去意识。
林牧觉得自己好像又继续了从抢救室里的那个梦,可是梦里却没有了程安安,他只听到了自己哭泣声在回荡,似是心中蔓延生长的藤蔓悉数枯萎掉落,他终于看清楚了那种子的模样,是程安安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