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子,你别难过。”谢赫瑾低声安慰,“生老病死是不可避免的,太爷爷年岁已高,如今走了算是喜丧。”
“我知道。”齐衡礼回头,语气说难过也不尽然,但也不是太难过,总之很复杂,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新立的墓碑,回头垂着眸子,特意放慢脚步,“十三有好奇过,为什么只是分家,我却待老宅的人那么生疏吗?”
“定是他们做了什么让齐公子觉得难以饶恕的事情。”
“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我还太小,他们几乎不会在我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情。”齐衡礼淡淡诉说长辈的恩怨,“这些都是我长大后,从爷爷交好的朋友们那里了解到的。”
谢赫瑾知道,齐公子想要倾诉,便安静地等着他说。
“当年,我太爷爷一共有一妻一妾,我太奶奶为正妻,大爷爷的母亲为妾室,立国之前,我太奶奶一家的男丁全部战死沙场,只留一群老弱妇孺,本想上门投奔齐家,却没想到我太爷爷动了休妻抬妾为正的念头,我爷爷尚未成年,就亲眼看见母亲连同外祖一家被赶出去,他想要去救去求情,却被关在房间里,等他偷偷打晕小厮跑出家门,找了好几天才在城外的山沟里找到了被敌寇”齐衡礼深吸一口气,没有详说,“此为一怨。”
“国家初立,因一些政策而导致民间动荡,齐家举家被赶往乡下,当时我爷爷已经结婚,奶奶怀有身孕,第一胎就这么没了,等时局稳定,齐家重新回到城里,我爷爷苦等不到家中来接,自己想办法回去,却得知当年齐家只有他和奶奶被分到另一个地方,他们受尽苦楚,而其他人同气连枝又有人帮忙照应,活得倒是比一般人还要惬意,此为二怨。”
“回家一年,我奶奶再次怀孕,可不到三个月就又落了胎,后来查明是太爷爷的母亲所为,我爷爷想要一个说法,太爷爷却百般回护。我爷爷对太爷爷死心,拼死也要分家,太爷爷生气,用家法伺候,把我爷爷打了个半死,此为三怨。”齐衡礼顿了顿,“醒来后,他才知道,是大爷爷扑到他身上求情他才没被打死,也因此,我爷爷对大爷爷的感情尤其复杂。”
“分家后,我爷爷就是逢年过节也很少回去,两家几乎没有来往,在我出生后,太爷爷许是年老了醒悟了,低下头和爷爷奶奶道歉,两家又渐渐恢复来往,我九岁那年,太爷爷身体不太好,想要让大家吃一个团圆饭,我们一家就开车去老宅,却没想到在高速上发生了意外。”
谢赫瑾心脏猛地一跳:“真的是意外?”
“是意外。”齐衡礼也曾有过一样的怀疑,“我托我爷爷的好几个朋友查过,赵叔也查过,的确是意外,当时高速追尾,并不是针对我们家,怪我们家倒霉吧。”
就目前的故事来看,如果是谢赫瑾,必定是怨死老宅那边的人了,可齐公子对那边的感情一直很复杂。
“齐公子,太爷爷对你很好吗?”
“嗯。”齐衡礼想到以前的事情,心情更加复杂,“从我记事后,每一次去老宅都没受过委屈,不仅太爷爷疼我,大爷爷也很疼我,等我家人去世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就更加怜惜我,我一个人住在庄园里,他们时常来看我,帮我打理家中的产业也不曾染指,还分了我好几个公司傍身,等我成年后就立刻归还。
可是,我还是怨他们,怨他们为什么非得吃那一顿团圆饭,可我又依赖他们,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就只有他们了,如果我后来不知道真相,或许我会慢慢释然,现在能跟他们像家人一样相处吧。”
“既然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让你不必在意他们,那我们听他们的就是了。”谢赫瑾握紧他的手,“齐公子,你现在有家了,不用渴望那些早该断掉的亲情。”
“我爷爷他们去世前也拉着我的手那么说。”齐衡礼陷入回忆,眸中的情绪更加伤感,“他们说,他们后悔了,不该去贪图这段早该断掉的亲情,也让我远离老宅,别再掺和到老宅的事情去,我听话了,却又不怎么听话。”
“当时你还小,骤然失亲,依赖他们是人之常情。”
“无论如何,这段亲情让我们家连番倒霉,到了我这里,也不该再继续维系了。”齐衡礼最后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情好多了,“就这样吧,以后当远房亲戚相处就是了,非必要我们就不必去老宅了。”
“那我们今天”
“不去了。”齐衡礼摇头,“本来我是打算趁着放假休息带你去老宅认认脸,如今大家都见过了,也认识了,也不必去了。”
到了山下,齐家大伯还留在下面,正在跟赵叔父子聊着什么,看到齐衡礼两人下来,沉痛的表情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衡礼下来了,一起回家吧。”
“大伯。”齐衡礼看着这个小时候也尤其疼爱他的人,也没有动摇心中的想法,“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就不去了。”
“你太爷爷给你留了东西。”
“不用了,我早就说过,我们两家没必要来往太密切,我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家,我不想再失去了,你们眷恋亲情,我却不想再留恋,就这样吧。”
齐家大伯张了张口,转身到车里拿了几份文件:“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长辈的事情,我也不好置喙,作为既得利益者,为此辩驳也没有意义。
这是周家的祖宅和几处房产,还有一些以前周家用的老物件,都是你太爷爷这些年找回来的,这本该是你的东西,我们留着也没有用,你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