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每年考核都要当众演示的,再由夫子评等的。”
“那夫子是不是对你最严厉?”
谢赫瑾歪头,好像那些模糊的画面里,夫子的语气是真的一直都很严肃,隐约记得,他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夫子时时刻刻都能挑出问题来,这让他想起来就觉得有些自卑。
“嗯,我好想一直被骂,学得最差了。”
“但换个角度想,他何尝不是怕你骄傲呢?”
“怕我骄傲就骂我?”
齐衡礼轻笑:“一直骂当然是不对的,这可能是夫子的错,也可能是你只记得夫子骂了你。
换个角度来看,从古至今,大家都用‘余音绕梁’,‘身临其境’和‘仙乐’这样的词汇来称赞乐声,你现在已经达到这样的层次,抿心自问,先生骂你当真是觉得你差吗?你当真不够优秀吗?”
谢赫瑾一愣,以往的认知开始动摇。
“我记得刚给你找老师的时候,你第一时间问我要是学得不好怎么办?结婚后聊起这些,你和我说,是因为有关谢家的记忆里你好像一直都在受罚,你当时有些害怕,或许正是因为谢家的压力才让你觉得书院的先生也很可怕吧。”
“齐公子……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蒋爷爷跟我说,弹奏时,有自信和没自信是截然不同的,他很惊讶你明明没有什么自信,却可以把人扯进琴声里,但你现在的琴声,听一遍是惊艳,听百遍可能就索然无味了。”齐衡礼面带鼓励,垂眸笑着,“他说,他不知道你为什么没自信,但他说,你现在已经比他厉害很多很多了,已经是他已知最优秀的古琴师了,但你还可以变得优秀,你的琴音,完全可以优秀到让人无法拒绝。”
谢赫瑾有点迷茫,这跟他的认知不太一样,可这是齐公子说的话,就让他忍不住想听下去。
“本来这些话,他这个专业的人来说也行,但他怕效果不好,而且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就只能让我来说了。”齐衡礼话里的鼓励越来越明显,“你看,连蒋爷爷那么厉害的琴师都夸你,你的优秀绝对超乎想象。”
“我……我真的那么好吗?”
“当然。”
“那齐公子也这么觉得吗?”
“当然,十三是优秀的。”齐衡礼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好!”谢赫瑾重重点头,眸中带着期待和信任,“我相信齐公子的眼光。”
齐衡礼失笑,他也相信他的眼光,看看他找到的爱人,绽放出来的光彩是这么炫目耀眼,他的眼光怎么会不好呢?
但是……
“十三是独立的个体,你优秀是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齐衡礼揉了揉他的头顶,把头发都弄乱一点了,“我只是一个,在世人发现你之前就先一步把你捡回家的幸运儿而已。”
可是没有齐公子,我也许熬不过上个冬天,我也许这会儿正在当一个文盲,可能还是一个黑户,没有任何地方可以依存,这个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齐公子了。
“我也是很幸运的。”谢赫瑾眼睛发亮,“我们都幸运。”
“好,我们都幸运,十三说得在理,那以后十三一定要有自信,相信你是最棒的。”
“那是当然!”谢赫瑾抬起下巴,活脱脱一个骄傲的小公子。
小两口的表情明显变得轻松了,蒋老他们在后面走,特地离得比较远,虽然听不到小两口聊了什么,但知道谢赫瑾是听进去了。
“没浪费时间就是没浪费天赋,挺好的。”蒋老高高兴兴地点头,听到旁边传来消息震动声,有些好奇,“你跟谁聊天呢?”
钟老微微一笑:“你很快就知道了。”
蒋老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但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驱使他快步往花园走,到了地方就迫不及待地把琴放下来准备弹奏。
时间过去得很快,蒋老和谢赫瑾各自弹了好几首曲子,聊了不少关于琴艺的事情,就连钟老也来了兴致,也亲自弹了一曲。
别看他只是个做乐器的工匠,琴艺却也不差,三人以琴会友,一时之间都把齐衡礼这个牵线的中间人都给忘了。
孙逖的手机震动,快速回神,手忙脚乱把闹钟按掉,恋恋不舍地小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齐衡礼见自家小朋友今天那么高兴,跟找到了玩伴似的,也舍不得打扰,叮嘱赵管家几句就悄然离开。
他走后没多久,谢赫瑾发现他好像不在了,转头找了找,还真没找到人,连孙叔他们都不见了,高兴的心情立刻变得有些失落。
“宣笛哥,齐公子呢?”
“先生舍不得打扰您的兴致,先离开了,跟我说让你千万别忘记晚上给他打电话的事情,不然他要难受的。”
谢赫瑾觉得这也太肉麻了,什么难受呀,这怎么能是当众嘱托的事情啊,齐公子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但该说不说,知道齐公子需要自己,他刚失落一点的心情又重新高兴起来了。
“我会记得的。”
“哈哈哈,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小赫瑾的。”蒋老的称呼已经变得十分亲切了。
面对这么优秀的孩子,深知如今古典艺术有多没落的钟老也忍不住生出爱才之心,心里还很埋怨那个遭了横祸的谢家竟然隐世埋名那么多年,要是早点出现,把小赫瑾送到他们面前,今天小赫瑾演奏的场所就绝对不是这座没有几个人的郊区小山。
“小赵管家。”他想起来刚刚自己发了什么,“能再安排一个房间吗?”
“当然可以,家里房间很多,多来几个都完全住得下。”赵管家深知先生之所以请这两位老先生来家里做客就是为了给小先生铺路,如今钟老愿意提携,他自然不会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