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汤汁收干,柳母将鹅肉从锅中取了出来,晾到稍凉,便置在专门处理熟菜的砧板上,片成片,然后装盘。
柳眉见柳母装了几盘,知道母亲是做给十二个官的。
果然,只听柳母说道:“这些一会儿送给梨香院。”
然后柳母又指着一碟说:“一会儿这碟娘拿给你姐姐和你舅妈去!”
最后柳母又盛了一个小碟出来,笑着望着柳眉,递过一双筷子,说:“来,尝尝!”
柳眉颇有些受宠若惊,因这一小碟,都是从鹅腿上片下来的精肉。外面附着的鹅皮色泽鲜红明亮,里头的鹅肉颜色稍稍浅些,却更似美人腮上胭脂。
柳眉挟了一片,送到口中。
鹅肉,较之其他禽肉,更硬一些,不似鸡肉鸭肉,容易烹饪得那般软嫩。
这道胭脂鹅脯,也是如此。柳眉尝了第一口的口感,就是觉得不够嫩——可是再嚼,却觉得口感十分劲道,弹而耐嚼,而且越嚼越香,肉却丝毫不柴,没有塞牙的感觉。
“好吃!”柳眉吃得眉花眼笑,连连点头——她这是又学到了,“娘,我去给您盛碗饭,您也吃些。”
“其实也不用配饭,配无锡惠泉酒特别好!”柳母自己尝了一口,也颇满意。这鹅脯鲜香里带着少许甜味,适合配合口感柔和的黄酒。
柳母随即将其余的鹅脯都装在食盒里,准备去梨香院。
“眉儿,你自己先吃,娘将这些送出去就回来。”柳母就要出门,“对了,眉儿,还有一件事儿要嘱咐你!”
“今天这鸡子儿的事儿,谁也不许说——”柳母压低了声音,“知道了就知道了,这事儿在这府里,知道的人多了去了!”
柳眉心头一惊,“那上头人也不问么?”
柳母笑了笑:“上头么……问了也没用,总有办法遮过去的。”
“可你若是一张嘴到处瞎说,那便是跟别人的财路过不去,人还能待见你?”
柳母见柳眉抿着嘴,一副沉思的模样,就又补了一句,“其实也没有怎么着,不过是大家一起和气生财罢了!上头多少也知道些,但若一味要求下头的人一个子儿都不贪,那便没人肯好好做这活计了。”
见柳眉还是不说话,柳母出门前就又补了一句,说:“今儿这只大白鹅,就是老吴家的侄儿媳妇替我收拾妥当,腌好好了捎进来的。这府里的底下人,全连在一起,分不开的。”
说毕柳母就走了,留柳眉一个在小厨房里。
她再挟一片鹅脯,仔细嚼嚼,这味道,好像就有点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回去陪母上大人过节,明天也是这个时候更新。本文会努力日更,争取下周给大家多更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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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母走了未久,就见林小红似笑非笑地出现在小厨房门口。
“你可算是来了!”柳眉大喜,拉着朋友进来,带着她在小厨房里转了一圈,问:“觉得怎样?”
小红抿嘴轻笑,说:“挂上水牌,这就能开张了!”
柳眉也笑:“这儿的小厨房,怎么能和你那鸿顺楼相比?”
小红不再跟她说笑,而是问柳眉:“去领过份例和材料了?知道现如今府里的情形了?”
柳眉点点头。
说实话,要不是小红先问起,她恐怕还不知道早先的事儿该怎么向小红说。
她心中暗暗揣摩,凤姐命她去领份例、偶尔兼职采买,该是有让她暗中盯着的想法在里头。这贾府里,风气如此,照柳母说来,早已是人尽皆知,大家心照不宣,只是瞒着上头而已。
林小红身为凤姐心腹,但是其父母又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与管事娘子。柳眉料定小红知道内情,只是小红又会透多少底给凤姐,她却心中没数。
只听小红幽幽叹了一声,“如今府里都是这样,一层一层地贪,人人都想着将钱往自己兜里揽。可谁能想得到,府里早就是寅吃卯粮了。”
柳眉是个剧透党,所以听了这些,并不惊讶。
小红又道:“人人都指着府里的差事,能多盘剥一点儿是一点儿,可谁曾见过府里不好,底下的奴才还偏活得滋润的?”
柳眉点点头,表示同意。她想,也不晓得这是小红的忧患意识影响了凤姐,还是凤姐反过来影响了小红,总之这两人现今都看得挺透的。
“那……奶奶打算怎么做?”柳眉悄悄地问小红。
小红摇摇头,脸上露出些不解的神色,回答柳眉:“奶奶却说,底下盘根错节,倒也不能轻易便动。再者,水至清则无鱼,若是一点利也没有,府里这么多事儿,人也懒得去担待。”
小红转述凤姐的话,与柳母说的,完全是一个意思。
最后小红叹了口气,说:“不过是等着,觑准了机会再下手罢了!”
“且不说这些,”小红另想起她今天的目的,脸上的阴霾登时一扫而空,“带你出府去个地方,不过,这回,绝对是件好玩的事!”
柳眉望着小红,脑子里转了片刻——她明白为啥凤姐要给她冠个采买的名头了。
“鸿顺楼?”
小红见她猜到,欣喜地笑笑,挽了她的胳膊说:“眉儿,走!”
一时两人一道,出了大观园角门,沿穿堂走了一阵,小红忽然一拉柳眉的衣袖,两个小丫头往道旁一缩。
柳眉还未抬头,就已经听见凤姐儿那招牌式的爽朗笑声传了过来——
“待大娘得闲了,再坐个轿子进府,与老太太一处斗斗牌,说说话儿!老太太舒心了,我们这些小辈们见了,心里也舒坦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