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颜瞳孔一缩,气得手指颤抖:「要真的是这样……」
要真的是这样,她便是把七佛造业书练得心性成狂,也要尽屠那魔修满门!
「别慌。」嵇炀半跪下来,言语中有一股令人心神安定的力量,「还有一种可能,你看这棺木虽被掘开,但手段十分小心,搁置整齐,也有一种可能,是你娘出身高贵,她原先的宗门发觉她的命玉碎裂,把她接走安葬。」
南颜看了一眼旁边放得整齐,没有丝毫破损的棺木,慢慢平静下来:「会吗?」
「阿颜,」嵇炀眼帘微垂,轻声道,「你可发觉过,你的资质远胜芸芸修士?」
在修界,只有极少部分的天生之才才会灵根出类拔萃,而更多的修士,依靠的是祖上的血脉积累,这些修士出身豪门,天生就有绝顶的资质,也就是修界的贵胄。
不过南颜不关心这些,急声道:「那我应该怎么找?」
「你自己就是线索,」嵇炀拨开她紧握的手指,在她掌心点了点,道,「一个修士身上的血脉会随着修为的增长不断觉醒,如果你能修到筑基后,远渡瀚海,到海外之洲,或可寻得你母亲的出身端倪。」
他说这话,却是抱着私心,想南颜好好遵循她娘的遗愿修得长生,至少多给他点时间,让他……有时间,去寻个真相。
嵇炀似乎想得有几分失神,直到肩上微沉,小姑娘已经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脑袋抵在他肩膀上。
「少苍,我想我娘了……我都没有和她好好道过别。」
她白日里也这么说过,此刻的语气却是截然不同。
「你也不必过于颓丧,若往好处去想,也许你娘宗门的人见她尚可一救,带走救治了呢?」
「……是这样就好了。」
南颜知道这只是安慰之言,沉默片刻,小声起着她未尽的憾恨,嵇炀也静静听着,直到听见她心跳平缓下来,又听她问道——
「少苍,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仙术或仙丹。」
嵇炀本能地说没有,但话到唇边,却又改了口。
「有,条件大多苛刻……比如说,修界大逆之一的夺舍,如非本人主动为之,可换一种做法起死回生。」
「怎么做?」
「若修士死后仍保留有完整元神,可被第三人以魔修咒术强行打入另一个活人体内,元神为魔气影响,短暂失心后可吞噬无辜之人的生魂,最后,鸠占鹊巢。」
南颜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被夺舍的人呢?」
「三魂六魄被吞噬殆尽,永不入轮回,化作怨厉之气纠缠原躯终生……而夺舍之人,也大多堕入魔修之道。故,修界之中一旦发现夺舍之人,必是人人得而诛之。」
嵇炀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南颜并没有发觉他话中的端倪。
「不要,我娘……就算最后没有希望,我也会让她入土为安。」
沉淀下心境后,两人整理好南娆的空墓,嵇炀看她不愿离开,索性背起她,缓缓往城内走去。
此时城中节日之气已至尾声,道旁的桃花也不再盛放,随着花瓣飘零,慢慢回到了原状。
繁华的长街随着月落西山,街上三三两两只剩下收摊的百姓,数着今夜赚足了的铜板,脸上带着疲惫而满足的笑,想着打半斤黄酒,归家和妻儿团聚。
不多时,一隻黑色的偃甲蝶徐徐飞近,回馈回的消息让嵇炀微微一愣。
「怎么?大哥失踪了?」南颜哑着嗓子问。
「没失踪。」嵇炀眼底的神色有点怪异,「我放出偃甲蝶去寻他,却发现他正在满城找大夫。」
「为什么?」
嵇炀也是不解,放下南颜,一路跟着偃甲蝶来到一处设有不少医馆的街上,只见左右医馆大门紧闭,但窗户口多有人探头出来。
旁边一家医馆的男主人面带恐惧道:「我刚刚没看清楚,那是妖怪吧。」
他家儿子兴奋道:「是呀,喝醉了呢,打一次嗝儿,毛茸茸的耳朵就冒出来一回。」
他家女主人小声道:「妖怪长得还挺好看的。」
男主人呸道:「你怕是被狐狸精迷了眼!别看了,那妖怪身边有个疯癫道士,让他管去,不关我们的事!」
说着,那家医馆砰一声关上窗,熄了灯。
南颜:「……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嵇炀:「应该是战霆遇上一头狐妖,给狐妖喝了雄黄酒,让其显了妖形。」
南颜:「大哥再傻也不可能认不出一个妖怪吧。」
嵇炀略一沉吟,心里有了点莫名猜想:「也许是狐妖变作了他相识之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抬步寻去,拐过一个巷角时,神识探见一股淡淡妖气杂糅着修士的灵气,同时巷子里也传出咣咣砸门声。
南颜探头看去,远远瞧见一个穿着白裘衣的少年人,侧脸和嵇炀一般无二,但看他耷拉着的兽耳,明显就非我族类。
狐妖醉醺醺地抱着酒坛,嘴里呢喃:「宝贝……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旁边的穆眼瞎却是急得不行,还在砸医馆的门:「大夫,你快出来看看!怎么我拉着我弟喝了两斤雄黄酒,他就长出耳朵了?」
嵇炀和南颜顿时无话可说。
南颜:「大哥怕是找到了他命中注定的神经病,不要去打扰他,我们回去吧。」
嵇炀:「……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