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秀直直地看着她,双手越捏越紧,连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金芳丽也抓住了这个把柄,大声道:“你根本不记得这件事,所以你前面说的话,全都是你跟你娘串通好的狡辩。事实上,你早已被昭武人糟蹋。而且不仅如此。你本性也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自从来到白马城,便不停地勾三搭四,跟兰方越暧昧不明,跟那个左骄阳也不清不楚。当日我二哥在船上落水,分明就是因为撞破你们的奸情。而被你跟左骄阳推下水。若非我们救援及时,只怕我二哥就要被你们杀人灭口了!”
其实金芳丽后面这几句话漏洞诸多,虽然当时在画舫船舱外面的只有知秀和左骄阳两人,但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下就苟且。什么撞破奸情杀人灭口云云也禁不起推敲。
但是西门绣心失忆一事被揭露出来,便已经成为最大的杀器。在众人心目中,她的所有说辞都已经失去了说服力。她整个人都已经不可信了。
那么这个时候,哪怕是金芳丽这样漏洞百出的指证,也会让众人下意识地相信。
被昭武人糟蹋了身体。
水性杨花。勾三搭四。
这些词汇仿佛成为标签,一个一个地贴在知秀身上,每个人都用嫌弃和厌恶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瘟疫的源头一般。
知秀想张嘴,可是嘴唇却像黏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她想发出点声音,可是喉咙却像被捆住了一样根本出不了声。
“原来早就被糟蹋了啊……”
“美罗城出来的人都这么说啊……”
“难怪那么多传言。本来嘛,人家都有眼睛看的。自己狡辩又有什么用……”
“啧啧,早就不是完璧了。还敢跟金家谈婚论嫁……”
“金家公子是什么人物,她也配……”
“这种污秽之人,居然也是我们白马城的贵族,真是羞与为伍……”
每个人都是窃窃私语,每个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光影斑驳,所有的人都在旋转,她只看见她们嫌恶的眼神,只看见她们不停蠕动的嘴唇。
不是的!她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被昭武人糟蹋,也没有勾三搭四。
可是她失忆了啊!她失忆了啊!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这个事实。她的记忆是从左骄阳营帐里开始的,前面的事情根本一片空白。
她是怎么被昭武人擒去的,曾经遭受过什么,又是怎么被救回来的,她一无所知。所有的一切都是曹氏告诉她的,曹氏告诉她,她只是被昭武人抓住了半天,当日就被救回来了;曹氏告诉她,她毫发无伤,只是头部遭受过击打而已;曹氏告诉她,她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瑕疵。
一切都是曹氏告诉她的。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她们言辞凿凿,她们说从美罗城撤退出来的人都这么说,她们有人证,她们众口铄金。
尖锐的疼痛从脑袋上的某个点蔓延开来,知秀扶住了自己的头,觉得脚下轻飘飘,仿佛被汹涌的海浪推搡着。
她想反驳,可是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根本就不记得那些事,如果曹氏是骗她的,那么她还能怎么反驳?她还能怎么狡辩?
“你们不要再说了!”
文世兰终于忍不住良心的谴责,奔上去张开双手拦在知秀面前,对众人道:“你们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
东方若儿黑着脸道:“文世兰,你别忘了你是怎么求我的!”
“我……”
文世玉上前抓住文世兰,在她耳边道:“姐姐,想想父亲。”
文世兰咬住嘴唇,颓然地放下手臂,却仍然转过身,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知秀,道:“你们看她,脸色这样苍白,一定是很不舒服,你们就不能先停住嘴吗?”
杨理理冷笑一声:“我看她根本就是在装可怜。”
金芳月和金芳丽也这样认为,脸上就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
知秀这时候根本就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她的耳边嗡嗡嗡,仿佛有几百只大鼓,隔着厚厚的棉絮在她耳边敲响,一阵一阵地疼痛不停地从头皮的某个点传来,刺痛着她的整个脑海。
这时候,飘香阁外终于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以金家大夫人金柳氏为首的一群夫人奔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却是曹氏。
原来曹氏去滴翠亭时,杨理理的母亲王氏正在明里暗里地拉拢金柳氏,向她推销自己的女儿杨理理。曹氏自然不肯让她得逞的。便公然跟金柳氏提起了当初两家老太爷的口头约定。
然而,金家既然一进白马城就听说了那么多流言,又怎么肯轻易同意两家的婚事。金柳氏便有些敷衍。
与此同时,杨理理却已经在金芳月和金芳丽耳边说了许多知秀的坏话,重点有三个,一是很多从美罗城来的人都说西门家的二小姐曾被昭武人擒去。三天后才救回来。而且衣裳不整,根本不是曹氏说的那样毫发无伤;二是西门绣心因为头部受伤失去记忆,根本记不得当时的事情,所以她说自己清白的任何说辞都是假的。没有记忆的人怎么可能说得出真相呢;三是西门绣心来到白马城后就行为不检,勾三搭四,本性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廉耻。
第一点,有美罗城来的人作证,杨理理犯不着撒谎;第二点。有文氏姐妹作证,是西门绣心亲口承认的;第三点,金仲方当日在画舫上也是亲眼所见。
这么一来,金芳月和金芳丽就深信不疑了。况且她们听过那些流言之后,便早已对知秀有了成见,有了杨理理的这些理由,更加顺水推舟地把她想成了人尽可夫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