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沈银的肩,同时按灭烟头,点了几百米开外的订单道,“别多想,说开了就好,万一是误会呢?你说是不是?”
“欸?下雨了?”正说着,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窗上,“你看吧,我就说该下雨了。”大哥用手遮挡,立马进到车里,对着沈银挥手道别,“小伙子我该接客去了,没准一会儿你女朋友就来找你了呢。”
尽管司机大哥还是误会了些什么,但是沈银此刻恍惚间也期待,或许那不是梦,又或许真有什么误会。
“谢谢哥,您路上小心。”
送走了好心人,沈银找了一路灯下的长椅,在雨还没有彻底打湿前坐了上去。
深夜十一点,雨幕笼罩着钱塘江,裹挟着薄薄的一层纱,地处滨江的高档小区隐匿在静谧的夜色里,唯独风声雨声有节奏地回荡在耳畔。
“我当然是喜欢你的。”
“要不要你做我老婆?不开玩笑的……”
“阿银,你真是可爱。”
“男朋友?这个怎么样?”
……
半清醒半沉沦,沈银撑着伞倚靠在长椅上,脑海浮现的画面、耳畔回响的声音都是关于他的那个梦。
半真实半虚假,他茫然无措,双目定定地望着水雾缭绕的江面。
忽而,薄雾之中闪过一缕金光,耳畔多了车轮碾碎细雨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沈银有预感,他收回目光抬起手上的伞柄,霎时晃眼的光线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风声休止,四目相对,时隔十二小时,陈寐竟然在数千里之外的楼下看到等待许久的沈银。好比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没来及拿伞,他一下子就被罩了进去。
可怜小狗
凌晨六点落地。
没有丝毫休息的余地,陈寐匆匆奔往市中心的医院。就连车上补觉的间隙都被陈朝丰的这档子事占据。
挂断电话,陈寐蹙眉揉着因睡眠不足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好在没了昨夜醉酒的痕迹,头脑还算是清醒能够捋一捋这突发状况。
陈朝丰跳江自杀说到底只是博他前妻和老丈人的同情,只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只当他是狗急跳墙,事发之际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各大媒体消息,只说是深夜某男子醉酒失足落水,并未指名道姓。
其实,细细想来这也算是念及旧情,毕竟陈朝丰之前那糟粕烂事还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包养情人、知恩图报、凤凰男……
也算是他咎由自取,死性不改还妄图再上演一番,而现在也总算是翻了车,吃到了苦头。
算是活该。
彻底捋完,他的精力就和手中发红的电量进度条差不多,即将告罄。只是暂时他还没办法充上电,医院里又是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总不可能真让他自生自灭吧,看在生父这个身份上,他也算是自认倒霉。
人生风光无限之时,视陈寐为累赘,置之不顾;人生落魄潦倒之际,视陈寐为依靠,紧抓不放。
好在陈朝丰惜命,跳江也不是随随便便地纵身一跃,相反他似乎是找准了角度,仅仅只是大腿磕到了底下的尖石,划了一道大口子,再是骨头折了。
进病房他就看见那满是伤痕的腿部,缠着纱布又打着石膏,脸上轻微也有擦伤,但问题不大,就是陈朝丰刻意得太过明显,惹人生厌。
“小寐。”吊着腿,也阻碍不了他酝酿已久的演技,既然无法在前妻和前老丈人身上挽回点什么,那就从他前前妻子的儿子身上得到点怜悯,“爸爸见到你这的好开心,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恰到好处的哽咽,“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还好你终于来了。”
可就是没有泪水淌下来,陈寐坐在床边对这个演技不太满意。
“爸爸知道自己错了,不应该抛下你,那时你还这么小……”
陈朝丰一声又一声的“爸爸”听得陈寐刺耳,他若真是愧疚,就不该演这么一出烂剧。
“不过好在你现在长大了,这么优秀,爸爸真的很骄傲。”
话题似乎终于绕到了正题上。铺垫了这么多有的没的,陈朝丰总算是开了口,“小寐啊,爸爸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你了,你能来爸爸知道,你还是在乎我这个爸爸的。”
呵,陈寐憋不住地嗤笑一声,也就是说陈朝丰还妄想着从自己身上得到点好处。
是谁自出生对他不闻不问的?是谁说过不认他这个同性恋儿子的?是谁在他被陷害又第一时间与他划清界限的?
“爸爸总归是你的爸爸,现在爸爸老了,你也不忍心我现在这幅模样吧?”
现在反倒是理所应当地要求他担起儿子的责任,真是可笑至极。
手上的水果刀一顿,陈寐晃了晃削好的苹果,不满意地看着中途断掉的苹果皮啧了一声。
“您还真是多想。”陈寐咬了一口苹果慢慢地咀嚼咽下,“跳江自杀还得挑角度,那刚才的那一番话是不是也早就打好稿子,预演了很多遍?”
“你…”陈朝丰被堵得心虚,假模假样地摸了摸胸口,“小寐,你怎么能这么说?”
“只可惜啊。”陈寐轻笑一声,“演得太假太烂,亏我还大老远跑来欣赏您的表演。”
听了医生的临床诊断和术后检查,陈朝丰看起来严重其实也不过就是小骨折,哪儿都没伤到,顶多就是破了相。
在这一张虚伪深情面容上留了点应得的痕迹,恰好也将他的自私势利展露得一览无余。
“我…”陈朝丰避开视线,怎么连陈寐都指望不上了,他有些急恼,“那凭什么那个女人你就这么在意?她有管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