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眼前的是lcl之海。在lcl之海的中间,耸立着两个巨大的金属柱子——这只是一种感觉。绘里香凑近后,才意识到那是贝希摩斯的两条腿。
此时的lcl之海说起是海,不过是薄薄一层水,刚刚淹没人的脚踝。橙色的液体像是什么橘子味的饮料,只是气味毕竟不同。一点点咸腥味像极了海的味道,一想到lcl溶液正是按照原始汤仿造,绘里香顿时可以理解了。
橙色的海洋无边无际。但很快,海潮迭起,有声音自上而下传来——活着逃过nerv炮火的人来到了最终教条区。人头攒动着,宫野志保高高地举起手:我是生物药学站点总负责人,议会预备议员,宫野志保。我在这里,没有离开基地。请大家按照我的指令行事,我会尽力保护大家。请大家手拉着手,躲到贝希摩斯的背后。
她苏醒了吗?
没有。
她会攻击nerv的人吗?
也许不会吧,我说不准。但是,请大家相信……也只有相信。没有人说话,他们一言不发,但是自觉地围在贝希摩斯的身后,俯瞰如蚁群般安静。
出乎意料的,或许是因为nerv的攻势猛烈,可能一度改变这附近的地质结构,lcl之海真的像海洋一般开始涨潮。好在一开始研究lcl的时候,宫野志保就已经做到了让人可以在其中呼吸。波涛一波又一波地席卷上来,有些人先开始很恐慌;但经过宫野志保解释,再加上自己亲身体验,发现确实没有淹死的危险,于是又安静了下来。
宫野志保握着绘里香的手。不知怎么回事,绘里香好像尤其地安静。发梢滴着水,刘海也贴在额头上。这不是个好消息。她记得儿童溺水就是这个特征:竖着站在水里,好像在上楼梯;刘海贴在额头上。lcl溶液中的确有百分之二十一的含氧量没错,但万一绘里香有什么呼吸系统上的疾病,需氧量更多以至于现在开始窒息呢?她有些担忧,问绘里香有没有什么事。
绘里香看了她一眼,那个表情说不好是什么。有一种迟来的醒悟与悲哀的不舍。绘里香说:
我终于知道那锅汤是什么了。
宫野志保冷不丁地被陈年往事追杀,问:什么汤?
你,我,毛利兰,废弃研究所,流浪汉……
我想起来了。怎么了?
绘里香说:那是组织对nerv……准确来说,是对人类补完计划拙劣的模仿。
宫野志保神经一紧:你怎么知道人类补完?
景光他哥特别牛逼。多的我懒得说,反正他硬是挺着每个宇宙刷新的buff把nerv干了个单向半透明。对不起,刚才在装傻。但是原谅我吧,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骗你了。绘里香懒洋洋地说,我还知道,虽然你被赋予了制造lcl的任务,但压根不知道它是拿来做什么的——现在我知道了。
三十年前朗姆做双面人,从nerv基地偷出人类补完计划。当中只言片语,直说是如果人类彼此认知相融,就会在这种集体的意识内得到永生。乌丸莲耶信。为什么不信?那可是nerv,背后是seele。但是仿造出来依托史,那锅东西狗看了都恶心。
不过nerv不一样。他们起码知道,人类补完计划需要将人类的意识一同溶解在一起,化解心之壁。溶质有了,就需要溶剂。绘里香指着lcl之海,这就是溶剂。原始汤,羊水……一个能接纳全人类的地方。宫野志保听后,忽然如开了灵智:我知道第十八使徒是谁了。
是人类。是人类补完后的集合体。
绘里香似乎很疲惫。她深呼吸了两口,才又说:lcl是最万能的溶剂,也可以完美地替代人类的血液。说完,只微笑着看宫野志保。宫野志保愣了愣,忽然一把抓住绘里香,手颤抖地摸向她的脖子。在那里,玻璃碎片划出的擦伤并没有立刻愈合,反而愈来愈大,lcl溶液疯了一样地置换着她的血液……绘里香坚持不住,腿一软,摔在宫野志保怀里。她说:其实你的手上也有伤。lcl也会置换你的血液。但索性离大脑不近,又有衣服阻挡。你小心些……就好了。
我一点也不痛。像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一样……很温暖。我听见了,看见了很多人的心。每个人捧出的一颗珍而重之的心。
绘里香趴在宫野志保怀里。像一只被安乐死的实验用比格犬,露出微笑。她被我的药品杀死了。她最后还是被我的药品杀死了。宫野志保的眼泪一下掉了出来,感觉手下的呼吸和心跳都单薄得像蝉翼一样可怜,一边落泪,一边做心肺复苏。摁着摁着,她感觉自己摁的简直是一个大水袋,lcl把绘里香的身体组织都一并替换成了溶液。做人工呼吸的时候,几乎像是往嘴里猛灌了一口海水一样的lcl溶液。
但是还有一点点香气。只有一点点。是安息香的香气。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宫野志保哭着想——她一度不能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我和她六年没见了,为什么要这样带走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带走她?求求你了,求求你们放她活下去。宫野志保抱着绘里香哭着跪了下来,lcl溶液像眼泪一般涌上来。宫野志保没有窒息,但是明确地感觉到lcl开始从自己的胳膊置换起血液来。她也变得没有力气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铁一样的机械的手打破了最终教条区的屋顶,精准地抓起了宫野志保。没有抓起绘里香。她就像溶解了一样,溶解在lcl之海里。宫野志保惊慌失措,大睁着眼睛,什么也没有抓住。lcl之海终于咆哮起来,贝希摩斯却自主动了起来,双手拢起所有的人们,从指缝里沥干溶液,背对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