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眼下我们并没有机会。”她指正道,“我堵你为的就是这个。我个人认为啊,个人判断:你要是弄出什么大动静,并且是关于我老板的,琴酒的反应会比贝尔摩德大。之前都是小打小闹,但是今天晚上这一次已经超过了这个范围。而我老板回来的时候坐的就是琴酒的车。你猜他有没有关注这里的事情发展?”
不妨说的更直白点。毕竟在组织里的行动组担任过狙击手,诸伏景光凭自己的思维逻辑去揣摩,绘里香的那番话不如直接翻译成:有概率外面的高楼上有个琴酒举着狙架这个别墅呢,架一晚上,你想出去最好手持活着的干邑作为证明。
我记得他不是受伤了吗?居然还能这么坚持……不过真的要能在这个晚上蹲到我,手臂上的伤换我一条命,对于琴酒来说是绝对不亏的。
这么斟酌着,诸伏景光打消了半夜离开的想法,但同时也是真情实意地伸手去摸了摸绘里香的头。我弄不懂她在想什么,小小的,被我一只手可以拢住的头里究竟在想什么。想我死还是想我生?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在试着救我们两个。她什么都想要,想要每个人活下去,在自己身边,绕着自己不停地游啊游……
她在养宠物。我明白了,
像养鱼一样养着我和干邑,养着zero、贝尔摩德,或许也包括黑麦。她小心翼翼地挑选了这些人一起住在她的鱼缸里,一旦谁和谁咬起来了就把他们分开,但是又不肯直接分缸或者放归大海。
而我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都是真挚的。
我不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堵着,解决的逻辑也类似:我本来想的是带着绘里香离开,手持活着的玛尔戈应该也可以算是一种证明。然后我大摇大摆的走人,同时把那部电脑里伪造的证据全捅出来。诸伏景光思索:我的确有利用她的意图,我想要她做我的证明,得到她的信赖担保我的清白;但同时我也一样期盼她能够自由,能够很快地获得一个正常的生活。这也不冲突。
我的利用和我的期待同样真实,这并不冲突。
“好吧。我不会在独自离开了。快去睡觉吧,别再熬夜了。”诸伏景光理了理绘里香的衣角,把她的衣服拉平整防止她感冒,而后自然地推着她上楼,送她回卧室。在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最早,第一次见到绘里香的时候——而他本人则是温和的,体贴的,善于体察别人心情的。似乎真的回到一开始了,但是却绝对有些不同。绘里香抬眼看上去,诸伏景光在她背后偏过头,微笑着示意她有话就说。
这就是这个人本来的样子。青天木绘里香意识到了这点。这个组织里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和自己对峙过,算计过自己的人,却也对着自己笑,并且真真切切地希望自己活的更好。她的心忽然软了一下,对方的笑容似乎重重地砸到了她的心上。如果苏格兰的目标是征得我的信任的话,那么他绝对成功了。甚至是超额完成任务,有一瞬间我甚至想跑进我老板的卧室里把他摇醒,然后拖着他一起投诚了苏格兰背后的——日警?公安?fbi?cia?我管他那么多呢。反正我先投了。
但这种冲动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因为透过诸伏景光的脸,那么巧合的是,她在对方的背后看见了自己母亲的照片,挂在墙上。女人平静的温和的目光透过相框和玻璃照射在她的脸上,其中并无半点责问和怨恨,只是对她说:想要什么就去做吧。不要被家庭的困境绊住了,因为这些并一切并不是你的责任,所以为了家庭去牺牲,也不该是你做的事情。
这温和的目光却把她一把从虚无缥缈的欣喜中拉了出来。离了组织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虽然妈妈总是支持着我的一切决定,但是我想要和她永远一起。为了她,为了妈妈,我的一切都是可以交出去的。于是沸腾的热血一下子冷却下来,青天木绘里香结束了她青少年时期的最后一次冲动行事。短短的阶梯走完,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在告别前的最后一刻,诸伏景光即将帮她关上卧室的门,但绘里香拦住他。
或许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拉诸伏景光。她很诚恳也很郑重地说:“……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把我老板的公司保住,继承人写我的名字。”
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就是这样了。我最喜欢的那条鱼,你真把他啃了也可以;但是得让我,和我的父母一起活下去。诸伏景光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抬起手拨了一下女孩的额发,想说什么,但是只剩一句:“好。回去睡觉吧。”
门关上了。
第二天萩原研二醒来——倒也算不上醒,脑子醒了,眼睛倒还没睁开——他闭着眼睛,先是伸了个懒腰:嗯,身上的伤好多了。就是昨天晚上僵在边上睡觉施展不开,好难受,赖个床先。
咦,我为什么僵在边上睡?哦对,昨天晚上小诸伏压着另外一个边睡的。害,其实我的床真的挺大的,我俩立那么老远,中间隔的空位几乎能塞下两个绘里香;但是没办法啊,不熟,能怎么办?不过现在好了,凭小诸伏的性格,估计早在大半夜就走了。让我自由自在地在床上打个滚——
然后他闭着眼睛,感觉自己滚到了一个热热的软软的什么大件抱枕上。
嗯。
嗯?!
不出意外的话,那我现在应该是出意外了。
萩原研二的瞌睡全被吓飞,睁不开的眼睛也能睁开了。定睛一看,好嘛,自己直接拱人诸伏景光身上;要是只是碰到了也还好,可是自己偏偏是直接压过去了——人家睡得好好的,直接被自己拱醒了——可是我是真没想到小诸伏居然会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