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光放了水到面盆里,把脸冰在水里。她不想此刻与父母多争执什么,只是想,正太,怎么我们谈个恋爱这么难?
她再一鼓作气抬起脸,绞干毛巾,狠狠擦干。她得把她捅的篓子给补好。
杨筱光到达公司,先在大会议室门外徘徊了一阵,里面林落坐了几人,“君远”的、“天明”的,还有电视台的。都是局内的人,个个面若寒霜等着她。
统一战线被她一小卒子破坏,恐怕都等着将她生吞活剥。
杨筱光一进门,就看见邓凯丝酸不啦叽的一张脸。邓凯丝说:“小杨,你可以跳槽去电视台了。”
怎么和杨爸早上说的差不多?杨筱光不怒反笑:“好的好的,我会好好考虑的。”邓凯丝顿时面孔抽筋。
梅丽也在,忍不住也要教训了:“你晓得人家公司老清老早电话打过来把我训一顿,说我们没有交接清爽,没把这种绯闻报备,搞得结果很恶劣。”
杨筱光自认不该理亏:“这不是绯闻。”
在座几位同事听她这样说,都惊讶地望住她。
梅丽说:“可是私事直接影响公事,这怎么说?”
这也是错,杨筱光推卸不了。她想她不应该昨晚把潘以伦带去公安局,太不警觉了,她更不应该情不自禁和潘以伦在那种地方打kiss。
门又开了,何之轩走出来。领导正头疼,眉头都锁着。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牵涉三方的合作,还有领导张罗的人际关系网。
“我们来讨论一个可行的方案。”
杨筱光问:“对他会有什么影响?”
老陈也开口了:“对我们影响更大,好好一个发布会变成了幕后交易的物证,李总急得跳脚了。”
杨筱光惭愧地闭嘴。
何之轩说:“谣言止不住,电视台找不到合适的处理方式,谁拿第一名都一样了,关键时候,他们会弃车保帅。”
杨筱光几乎叫出来:“不可以的!那不就是没奖金拿了?”
梅丽“哼”一声:“何止,‘云腾’也不能请他做代言人了。”
杨筱光对住何之轩求助:“领导。”
何之轩摊开手里的计划书:“我们来讨论一下,需要做一些危机公关。”
杨筱光无力地坐下来,这才发觉周围的人都齐刷刷看着她,不可谓不暧昧,且还有玩味,更多是气恼。她是破坏正常工作的罪魁祸首。
显然他们已经讨论了一些时候,何之轩在白板上已经写了多条方案,最下面一条用圆圈画出来四个大字――“转移视线”。
这是他们目前讨论的重点,不断有人提议发言,为了撇清和电视台瓜葛的,为了安抚现有客户的。没有人是为了当事人,或者当事人此时不过是事件中的一项损坏项目。
杨筱光想,他们可以帮助到潘以伦的未来,或者推他入天堂或者令他坐冷板凳。他需要钱,治他母亲的病,这是他的责任。也——可以是她的责任。她不能让他功亏一篑。
他需要钱,这才关键。她得帮他,她的脑子飞快转动。在所有人沉默在发言的间隙时,她清了清喉咙。
“我们可以要求电视台在决赛时再拍一段vcr。”
大家都狐疑地看着她,有人嗤笑。
“他进了少教所以后的生活,他努力学习,还救过人。他救的孩子的家长在外面帮忙照顾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得了尿毒症,他要赚钱给他妈妈换肾。这个是上一次vcr里没有拍到的。他到处打工,他和以前日子划清界限,他——”杨筱光微微闭一闭眼,“他还大义灭亲,指证仍旧在贩毒的朋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筱光的声音都要颤抖了。她想,正太会不会恨她?一直在想。
立刻就有人附和她,是老陈:“这确实是最佳主意,这样我们公司给予他机会,就有一个正面的说法了。他是报案的,比公安局找他问话更主动。我们可以采访少教所的教官、那个孩子家长、还有他的妈妈。没有什么会比‘浪子回头金不换’更赚同情票。他毕竟要赚钱给他妈妈看病。而且他还是烈士的孩子,也只有潘以伦的这个素材能帮我们扳回这一局。”
杨筱光痛苦地垂下头。昨晚正太一直垂着头,她想她能明白这种沮丧和不安。刚才她还撒了谎。
何之轩应允了,当机立断说了一声:“各就各位,各自行动。”
接近正午的阳光很好,杨筱光记得曾经站在这里的男孩一脸阳光又忧郁的笑容。他说:“你的世界是非黑即白的,我比不了。”
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她也并不是能做到这样非黑即白。
何之轩没有离开,他拍拍她的肩:“你回家休息吧!”
杨筱光的脸垮下来:“为什么会出这种事呢?”
“有人给那家报社线索,那家报社同电视台向来无交情。线索给对了人。”
处处都有暗礁。
杨筱光说:“对不起。”
何之轩笑了一笑,说:“你别放在心上,这不是你的错。”
“vcr的部分,不全是真实的。”
“我知道。昨晚我和公安局的人通过电话,他什么也没说。但有时候要做好一件事,需要适当的调整。”
适当?杨筱光不能想象这样的适当潘以伦是否接受,要他去承担这个“适当的调整”,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接受。
何之轩说:“不要多想,一切都会过去。做好你的工作。”
杨筱光望着领导走出会议室,世间只剩她一人。
别人都能很冷静,迅捷处理问题去了,唯独她不行。她趴在会议桌上,背后有凉凉的风吹进脖子里,这里是高层,哪里能吹进风?人生难免无辜被意外惊吓,她很累。但她坚持去拨了潘以伦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