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张曦君,齐萧却不再言语,只伸手遮住张曦君那一双写满一切的眸子,任何莫名而起的愧疚在眼中流转,然后低下头,吻细密密地落下。
这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相待,张曦君也不知是那不敢期许的奢望成真,还是这太过温柔的怜爱,只觉意识逐渐模糊,她迷失在一个五彩迷梦中……
随心而为
夏日天亮得很早,齐萧一向天刚亮就起床,然后晨练半个时辰,方才收拾用食,习惯十年如一。
如是,甫有青灰色的天光从窗户透入,就听见外间的竹帘拨动的声响,接着便有窸窣的声响在室内响起,却未响多久,伴着枕边的一阵微动,细碎的声响逐渐小了下去,身边那道熟悉得不容忽视的气息也随之消失,室内又恢复了原先的安静,一室清幽。
张曦君缓缓坐起身,撩开床前纱幔,久久地看着齐萧离开的方向,清明的眸光不见半分刚醒之人的惺忪。
其实她早就醒了,在统万城的五年,让她已习惯了早于齐萧醒来,即使分隔将近一年也未改变这种习惯。
可是就在方才,在来醒来的那一刻,发觉齐萧也已转醒,她下意识的选择装睡,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齐萧,可明明心里是再清楚不过,在齐萧昨晚做了如此让步,更有那样的许诺之后,她也该有所回应,而刚才正是最好的时机——如在统万城一样,早齐萧一步起身下榻,服侍齐萧更衣梳洗,然后准备朝食朝服,让一切都恢复到隔阂之前。尤其在齐萧静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下,她再没有睁开眼睛的勇气,心跳更快得仿佛不是自己,莫名地紧张支配了全副心神,却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脑中只一遍遍回响着齐萧昨夜说得每一句话,还有那一个让她震惊的发现。
旭日高升,金光灼耀,一缕灿灿金光透窗而入,一路逶迤入室,洒向枕间。
张曦君眯了眯眼,不适地以手遮光,却方及动作,身上立即有酸痛传来,提醒着她昨夜的一切。
“齐萧,我该信你么……?”想到一切已拨开云雾,甚至她可谓求仁得仁,张曦君陡然挪开遮眼的右手,任由刺目的金光落在眼间。
呢喃的自语在清幽的室内响起,随之室内又是一片寂静,自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张曦君放下纱幔躺下,眼前复又一片幽静,脑海却莫名地浮现出这十年间的所有,里面有太多太多的隐忍,太多太多的委曲求全,更多到让她也忍不住赫然一惊——这还是她么!?
脑中思绪纷杂,各种情绪齐齐冲击而至,张曦君连连翻身,却难以摆脱这种种纷杂。
不觉间头痛欲裂,加之昨日的舟车劳顿与一夜的痴缠,让她身心已濒临一个临界点,倦意骤然席卷全身,眼睛更似有千斤重一般,让她只想任由身体的疲乏支配入睡,她又何须再强迫自己,何不随心一次?
随心……?
是了,她为何不随心而为?这十年了,甚至从在这个世上第一次睁眼以来,她又有多少次是随心而为?
就这一次吧……
许是心中的纷杂已解,张曦君任由疲乏袭来,渐渐入睡……
不再心思太重,这是黑甜的一觉,当张曦君再次醒来,日头已截了半窗。
竟已是下午了!?
张曦君猛然坐起,想起双生子从早上起来都还没见过自己,心中一慌,连忙趿鞋下榻,披着外衣就忙向外间奔出。
刚走到内间门口,双生子的哭声已隐隐传来,张曦君心下焦灼,忙一把撩开竹帘,正要张口,身体仿佛定住一般,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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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移默化
只见外间厅房里,英秀领着双生子的乳母低,在矮榻旁低眉顺眼的侍立着,榻上,齐萧盘腿坐着,怀里是着一身粉嫩小衣的珠儿。
珠儿已过百天,性子又是活泼,至几天前腰板不像刚出生时那样软了,就总是动个不停,醒时最爱让人竖抱着,她好双脚着实处,倒像是要学走路一般。这会儿,便由齐萧一手托着,手舞足蹈的立在他怀里,两只光生生的小脚不时在他腿上蹬一下,再有齐萧顺着她意三两下给抬一抬,一个人竟这样玩得“咿咿呀呀”欢喜不已。琥儿安静许多,在旁仰躺陪着。不过仔细望去,却也不像平时那样一个人自得自乐,目光竟集中在齐萧身上。这时齐萧空出的手拿着大红小鼓往他面前一送,他忙捣出双手抓了过去,却叫齐萧一下收回手,手中落空,却不见像以往一般转移注意,而是出人意料的继续静静仰躺在那,望着齐萧。
原来双生子没有哭,室内是这样和乐融融。
张曦君看到这一幕,只觉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攥住,那一瞬间呼吸就这样滞住,她只能屏气凝息地看着,竟怕,哪怕一个再细微不过的呼吸,会让这眼前一幕骤然消失。
念头闪过,张曦君遽然一惊,不由怔住——手无意识按住胸口,这一刻心竟这样溢满了,耳边也不由自主地回响起齐萧昨日的话。
英秀眼尖,早看见张曦君,本顾忌着齐萧,依旧低眉侍立,但见张曦君怔愣门口,心下一急,忙抬头对齐萧禀道:“王爷,夫人来了。”说着,领着两个乳母匍匐相迎下去。
闻言,齐萧似才发现张曦君来了,抬头道:“醒了?”话是在问,开口却是语气沉着,一如看向张曦君的目光,深沉得让人难以探究,亦探究不得。
张曦君心下恍然漏跳一拍,她忙定了定心神,走到矮榻前,顺手抱起琥儿坐下,也没看齐萧道:“嗯,昨日太累,睡得有些久了。”说罢似意识到什么,忙不迭抬头强调道:“昨日舟车劳顿,车上又实在颠簸,这才睡得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