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至此,除了依言行事,再无其他可行。
是夜子时时分,张曦君携许嬷嬷与英秀阿杏,在一院侍人惊惶的目光下坐上马车,随徐虎率百名护卫连夜秘密出府。
雨声湍急,马蹄更急,声声敲打在心头,不觉冷汗涔涔,沁入身上衣裳。
漠北之地昼夜温差巨大,尤在电闪雷鸣的雨夜里,即使没有冷风灌入车厢,那逼人的低温也让张曦君阵阵发冷,浑身冰凉。
“冷得很么?手给嬷嬷。”许嬷嬷握过张曦君的双手,一面轻搓着一面难掩惶然不安的安慰着,“草原夜里是冷些,再过一两个时辰天亮了,也就好了。”
从府后门出行,不知可是为避开危险,竟至离五胡最近的北门出城,冒雨驰骋大半夜也不见减速一分,出行更是仓皇得不及在车厢准备任何物什,也没有徐虎所说的随后告知。
如是,紧张不安的气氛充斥着张曦君一行人每根神经,让她们只有沉默的随卫护而行,直至许嬷嬷一贯能安抚人心的声音响起,阿杏映秀这才仿佛从惊变中回过神来。
只见不等张曦君回应许嬷嬷,阿杏已一脸苍白的颤声道:“我们走时,前院夜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响动,这会不会是弄错,其实——”
一语未完,霹雳骤至,雨势增大。
许是这骤然增大的雨势提醒,阿杏发白的下唇一咬,到底咽回了口中不切实际的希冀,只是惶然不安的望着张曦君。
不是未看见阿杏眼中的恐慌,可是能不动声色的逼徐虎连夜护她离开,王府必然已在对方的控制下,不定现在四个城门也已失守,不然他们又岂会从北门出城?
一念不觉到这里,张曦君猛然惊住,惶然爬上心头。
“夫人!?”感到张曦君手心陡然发凉,许嬷嬷一惊,捂着的双手也不由一紧。
张曦君回神,见许嬷嬷担忧的望着自己,她强敛心神,摇头笑道:“嬷嬷没事,就有些冷。”说罢见许嬷嬷忧色不减,心绪随之一转,续又随意开口转移话题道:“也不知这路还要赶多久?”
却不想话音甫落,马嘶此起彼伏而响,疾驰的马车骤然一停,她们跟着一个措手不及,齐齐往前栽倒。
“啊!夫人,小心!”不及顾及自己,眼见张曦君护着许嬷嬷要向重重摔倒,阿杏英秀手疾眼快的连忙扶住。
张曦君惊魂未定的堪堪稳住身子,却听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外道:“卑职求见心切,让夫人受惊了。”
掌掴
夜黑如墨,大雨磅礴,冲刷着眼前的一切。
里里外外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的黑衣铁骑,却如铜墙铁壁一般,丝毫不受雷雨影响,只是死守着他们——一群瓮中之鳖!
此情此景,多像前世古装剧中的某一幕,只是前世的一出娱人的戏剧,却在这一刻化为了现实。
看着车外的千军,张曦君紧了紧袖中的双手,缓缓地收回目光,将视线投注在说话人身上。
见张曦君目光冷冷地看向自己,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张曦君不识自己,故在马背上向张曦君施以一笑,语气玩味而言词恭敬道:“昨日卑职有幸在肖先生处与夫人一见,不过夫人可能贵人事忙,已不记得卑职了!”
闻言,张曦君眉心微微一动,眼里闪过一丝恍然:这人不就是昨日让她生出不好之感的中年武将?
一念甫过脑海,一道强烈的目光深深落在身上,一如昨日那道目光一般让人尤感被侵扰,却不及生出厌恶之感,只听此人又道:“不过夫人的花容月貌,却叫卑职难以忘怀。”
这样的目光,如此的话语,即使在八年前初入河间王府也不曾有过!张曦君当下面若冰霜,厉声叱道:“放肆!”
“夫人!”徐虎本被百人围住,听得张曦君怒叱,顾不得身身陷囹圄,只听那滚滚闷雷中“铿锵”一声,徐虎一手拔刀劈开面前战戟,一手紧勒缰绳飞驰而来。
见徐虎似要反抗,众叛将纷纷拔刀,但见其主一个“退下”手势,随即收拾放之离开。
一路畅通无阻,转眼奔至跟前,先见张曦君无事。转眼挡入二人间,持剑相对,肃杀之气凛然道:“袁锒!休得放肆!”
他竟是袁锒!
张曦君听得一怔,望向袁锒的目光微诧。
袁锒,三年前太原民乱蛮夷围攻之时,曾兵行险着,不顾个人安危救齐萧于危难之中。也正是这次契机,使齐萧注意到已入伍十年,近将而立,却还只是九品武将的袁锒。后因其表现突出。只用短短三年时间,官位不断破格晋为六品,也成为齐萧得力亲信之一。其升迁之快。又获之重用,在齐萧麾下可谓绝无仅有。这几年,更是有不少武将夫人向她请安时多次眼红提及,只是此人一直被齐萧外派他地,她方一直无缘得见。而且因听闻他年过三十还未娶妻。她还一度想将锦秋英秀二人之一许配予他,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竟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
就在张曦君认出眼前拦截她的人时,袁锒身边叛将,见徐虎持刀相向,他们亦是立马刀戟相对。
然而一人岂能与几十数百人为敌?数百又岂能与数千相较?
一时间敌我力量悬殊之大。让张曦君一方人神情霎时一肃,严阵以待。
袁锒目光缓缓扫过一个个如临大敌的众人,不知是因他们此时此刻的表情取悦了他。还是因为己方绝对强盛的实力,让他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竟轻笑出声,仿佛全然不将徐虎一干武将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