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蕾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山洞中。身下是薄薄的干草,身上盖了衣服,周围起了火,朱允炆正在火上用陶罐烧水。听到动静,朱允炆忙转过身,脸绽喜色,道:小兄弟,你,醒了?幼蕾道:大哥,我怎么了?朱允炆道:是我们的马送你回来的。真是一匹好马。你当时失血过多休克了。我给你上了些金创药。找了这个山洞,藏身。小兄弟,真的很担心你,以后,再不能让你独自出去了。幼蕾摇头,道:大哥,我不碍事。眉头簇紧,道:英凤和赵大哥被锦衣卫囚禁起来了。不过,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赵大哥还保存着当时在都督府的令牌,说是都督府的人,那些人不敢拿他怎样。朱允炆道:那你呢?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幼蕾道:我进去打探消息,行踪败露了。朱允炆黯然道:小兄弟,真的对不起你们。你们本来不必为我出生入死的。幼蕾甜甜笑道:大哥又见外了。如果我有事,我相信大哥也会为我不顾性命的。
朱允炆无语。倒了水,坐在幼蕾身边,扶了她喝。幼蕾要自己来,朱允炆道:我是你大哥。幼蕾只得听了朱允炆的话,想起背后和肩上的伤口均由他包扎,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但心里并没有芥蒂。
朱允炆又道:报告小师傅,我用你教的剑法捕到一只野鸡,刚才已经烤过,小师傅吃一点吧。还有,我们的马,我已经喂了干粮。绝对没有虐待我们的英雄。幼蕾亦开玩笑道:嗯,徒儿做得不错。
两人遂在山洞住下。幼蕾趁养伤其间,又教朱允炆剑术,朱允炆非常刻苦,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上,除此,他又担负起打猎、做饭的活计。幼蕾见他如此,亦很有感触。有时也让他歇歇,朱允炆道:我只想早日练成剑,可以不用拖累你们。这几年,为我牺牲的人太多了,我心里时时不安。
十来天后,幼蕾的伤基本已经痊愈。幼蕾提出下山探察英凤他们的消息。朱允炆道:要去,一起去,可以互相照应。幼蕾竭力劝他留下,说:大哥的行迹已经败露,出去的话,反而危险。而且,英凤他们拼了命就是为了你的安全,如果你又出点事,我如何对得起他们。朱允炆深深叹气,只得继续留守。
5
幼蕾男子打扮,骑了夭夭,径去府衙。
进入闹市的时候,只见人头攒动,把中间一块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幼蕾问旁边人是什么事,旁人告诉她今天要杀头。问是杀谁,那人说,多了,有十几个。说是朝廷要犯。幼蕾心头一凛,把马牵到别处,就往里挤。终于挤到了前面,眼前的场景却使她大吃一惊,禇士弘和一四十开外长脸男人坐于侧边太师椅上,中央是府衙的主事,他的前方各廊柱捆缚了十来个人,那些人里竟有赵云虎。幼蕾看了禇士弘没有表情的脸,再看了赵云虎颓丧的背影,心如刀绞,对禇士弘不禁咬牙切齿起来,这个人,怎可以如此不念旧情,他明明可以救下他的。幼蕾心里又急又恨,一时六神无主。这时,主事已经在宣念罪行。
怎么办?怎么办?是眼睁睁看着赵大哥死吗?绝不能,那怎样办。幼蕾头大如鼓,这时,一人已经拖上去了,嘴已经被封住了,但仍可听到他惊恐的声音,幼蕾不敢看。转了身,这时,人群集体发出“啊”的一声,似是叹息,又似是惊奇。幼蕾的心顿了一下,她知道一条生命已经结束了。幼蕾的心哆嗦起来,这些全是无辜的人,如果,他们不来此地打扰,他们会妄自送掉性命吗?幼蕾只觉得再也无法容忍,她心一横,猛地跳到台上,但是正要豁了性命解救那些人时,发现有个人影比她更快,一把抓了她,紧紧缚住了她的双臂,同时捂住了她的嘴。
幼蕾迅速意识到那个人是禇士弘。拼命挣扎。禇士弘却假意道:来了么,一直在找你,陆全,你将她带走。又对旁边锦衣卫指挥使叶炯颌首致意,道:下人多有打扰,可以继续!那个叫陆全的随从会意,迅速拖了幼蕾就走。
幼蕾又气又急,只能道:放开——话未完,嘴里就被塞上了布条。听得周围人群又冒出唏嘘的声音,知道又有人被杀,心里难过,恨不得自己死去。陆全挤出人群,将幼蕾交给另一个人,低声吩咐几句,那人将幼蕾缚了眼,扔进轿子里。
没过多久,轿子停下,幼蕾感觉被带入了室内。有人将她按在凳上,同时将她的手脚捆缚起来。幼蕾没有挣扎也没喊叫,她觉得心,迅速往下沉,沉入无边的黑暗。
在恍惚与绝望中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解她手脚上的绳索,又解开眼前的布。一片阳光袭来,在刺眼的明亮中,幼蕾看到眼前的禇士弘。一时间空气凝重、肃杀,幼蕾盯了他,眼睛中有蔑视,她道:你杀了赵云虎。
禇士弘眼中有一瞬的痛苦,但迅速回复:是。
幼蕾冷冷一笑,道:你杀了我吧。你这个没人性的魔鬼。
禇士弘的脸似被灼伤扭曲了一下,但又迅速回复平静。他说:随你怎么说。我只是提醒你,你那样贸然上去,除了送了你的命,救不了任何人。
幼蕾又冷冷笑道:我就是想死。又想到那些惨死的无辜的人,而禇士弘明明知道是无辜却还让他们死去,就觉得难以忍受,这个人自己怎会喜欢过他。便别了脸,不再看他。
禇士弘道:你和英凤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希望永远不要再遇见你们。
幼蕾道:我也这样希望。
禇士弘点头,声音干涩:好,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