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蕾又气又恨,怒意让她有了勇气,她奔上去,叫他的名字:禇士弘、禇士弘,你出来……仆人将她拉住了。少爷说不认得你,不让你进去。
他,他……怎能?幼蕾一急,眼泪都快出来了。仆人有些心软,以为是少爷曾经临幸又要抛弃的女子,倒对她有几分同情,道:你走吧,过些天,少爷或许会想起你的。现在若哭闹纠缠,只会令他不耐。幼蕾也随他瞎想,哀求道:你再去通报一声。仆人看她盈盈泪光,叹口气道:我去。但是他恐怕不会见你。
过阵子,仆人出来了,道:叫你走就走吧,他刚还骂我一顿。他心情不好,你过些天再来吧。
幼蕾没有法子,只得走。沿着围墙转了转,也就豁出去了,找一隐蔽处,提气纵身跃上。前面是一花园,假山流水,树影浓密,是个很好的避身之所,遂迅速跳下,找一树后,隐着。大院子人并不多,幼蕾又稍稍往前走几步,到一园门前,听得前头有说话声,遂藏好。
是两个丫鬟,拿了提篮,似乎是给谁送菜。一丫鬟道:这次少爷好像不大对劲,脾气不好,连跟夫人都不怎么说话。
另一丫鬟道:你知道么?刚才老王来报告,说,一女子找少爷。你说少爷是为此事烦么?先前那丫鬟道:这又有何烦,纳了作妾,或者不要就不要了。那女子还能怎样。
丫鬟吃吃笑道:那女子是否出于青楼,哪有大小姐跑到人家府上要人的……
幼蕾听此,不由满脸通红。但救大哥事大,任凭羞辱吧。还是悄悄跟着两丫鬟。到一楼前,一丫鬟道:不知少爷此刻心情好些没?另丫鬟道:碧云,你是不是喜欢少爷?那个叫碧云的娇嗔道:你作死,不要给少爷听见了。两人就进屋了。幼蕾道:万幸,总算知道他住哪里了。
不一会儿,丫鬟出来。碧云道:也不知少爷在沉思什么。好像,有什么事呢。另一丫鬟道:也不用你操心。嬉嬉闹闹地便过去了。
幼蕾向楼上张望了一下。大抵注意到禇士弘应在二楼。其中一窗户开着。但没有阳台。幼蕾看了下周遭,跃至一树上,又借助树干跃到屋顶,但因为穿的裙子不太利索,绊了一下,在屋顶弄出声响。只听下面一声道:进来吧。幼蕾赧然,咬咬嘴,从窗户倒穿入内。
是一间普通的书房,墙上挂了些字画,墙角有一盆兰花,北墙上一排书柜,前面是一张案几。整洁但朴素。禇士弘负手站在字画前。
慢慢地,他转过身来,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看上去有点憔悴。仅隔了一晚。幼蕾有些内疚,正待说上几句道歉的话。他张口了,声音里有种轻蔑:你,不是不欢迎我么?
我……幼蕾心内一堵,说不上话来。
你,为他而来吧。他的脸上有一丝嘲弄的笑意。
我……幼蕾深吸一口气,道:是的。
他的笑意更深了,他说:是了,如果不是为他,你怎可能来自取其辱?
幼蕾也不去理会他的嘲弄,直接道:你把我大哥怎样了?
现在在衙门地牢。过几天,会把他押到应天。他很平静地说。
幼蕾急道:你放了他吧,你不能因为我而跟他过不去。
为了你?禇士弘道,我只是办公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是谁。而且我还要警告你,跟他在一起,对你绝对不是好事,你不要滥用你的同情心,更应该为你的父母亲戚邻居着想。
幼蕾看着他,几乎是哀求道:你把他放了,你装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的。上次你也是这么做的。
禇士弘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冒着欺君之罪。上次,我有我的想法。总之,与你无关。
不,幼蕾道:我求你,你只要放了他,我什么,什么都可以做。
是吗?士弘嘲弄道,你能做什么,上床吗?
幼蕾羞愤交加:你,你无耻!
禇士弘笑了,是么?除此之外呢。又太息一声,道:为了他,你居然什么尊严都可以放下。
幼蕾默然。过一阵,她忽然柔声道:如果,如果,我们的交往还算有点感情的话,你可以为了我,就当是为我做事么?
禇士弘果断道:现在已经没有。我已不需要为你做事。
幼蕾心突突疼起来。神色黯然。她欠身道:既然如此,就当我没有来求过你吧。她转身,跳出了窗子。
禇士弘站在那里,没有动,就像打过战一样,身心俱疲,他伤害了她,就像她伤害他一样,可为什么没有快乐可言。
4
禇士弘发了封信,让赵云虎带几个随从过来。他要秘密押解朱允炆回应天。
但要这么做,心里还没底。追捕如此顺利,端赖于幼蕾。但这样做后,幼蕾势必会在他生命中完全消失。而且对自己这件天大的功劳,皇上是不是会用杀人灭口来奖赏他他还不大确定。这件事完全不在他的计划内,完全是盛怒下的举动,及至抓了人,心底反倒犹豫起来。
于是派了人,去衙门,将朱允炆秘密移到了禇府。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朱允炆被锁在禇府后花园。上等房间,雕花红木牙床,锦缎被褥,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书和琴恭候。从房间往外看是苍苍树木,亦有几处樱花飞落如雨。朱允炆被囚禁了几天,他不明用意,但心内并不惧怕。如果死是最后的结局,他六年前本该就去了,拖了这几年,成天担惊受怕,为衣食操心,并没什么生趣可言,直至遇到幼蕾。想到幼蕾心里暖暖的,嘴角情不自禁挂了笑。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真得很不放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