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蕾奇道:你怎如此清楚?
那小姐得意道:这没什么,整个应天城大概都知道吧。姐姐是外地的?幼蕾点头,看轿里有一提篮,上描“苏”字,便问:小姐姓苏?
女子点头,苏沅沅。
车又行了一阵,沅沅道:他们不会跟来了。你可以走啦。幼蕾谢过,要出去,女子解释道:不是我要赶你,而是,我与人约在此地。脸一红。幼蕾会意。出了轿子。轿夫见一男子跃出,吓了一跳。沅沅在里头道:女的啦,眼睛生清楚些。
幼蕾立时钻入附近的林子。电光石火般,她突然想起来了,刚才那女子似乎就是上次禇士弘舟中所见女子。于是一切豁然开朗。她何以对禇家如此熟悉。那此刻,她约的人必是禇士弘无疑。在这种情况下,禇士弘居然还有心思与人约会吗?幼蕾不由得好奇,略略走出一点。想一看究竟。
刚到林子边,便看到了禇士弘。与女子面朝湖水背对她。她不由道好险,再晚一步,岂不被他撞到。两人的对话似听不清。幼蕾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干什么要偷听他们的对话。于是扭头,朝南村奔去。心道:也不知大哥究竟怎样了。
7
幼蕾奔到住处,天色已晚。她起先还不敢进去,怕周围有禇士弘的人。在四周探察一阵,才进去。但屋里空空如也。朱大哥他们也不知是逃了还是被抓了,但瞧屋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幼蕾思索了一下,似乎,还需要夜探禇府查明情况,或者找赵云虎问一下。但是禇府如此大,怎知赵云虎在哪?而且一不小心,很可能又是自投罗网。
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幼蕾又气喘吁吁往城中赶,到城里,已是深夜,好在是春天,并不算冷。幼蕾找了家店,吃了些东西。思索着怎样行动。忽听到有人在叫傅女侠。回头一看竟是禇家大公子,士礼。士礼似乎路过,他下了马,命家丁在外待命,就拄了拐杖过来,幼蕾灵机一动,难道不能让他帮一下忙?她忙上去,扶住他,士礼似乎很欣喜,道:真巧。幼蕾也道:很巧。夜已深,公子怎的还在外头?士礼坐下来道:只是心里烦闷,在对面的和顺楼喝酒。
哦?锦衣玉食的公子也会有烦恼么?幼蕾道。
士礼又向小二要了酒,本已有几分醉意,此刻几杯下去话更多。他说:你有所不知,像我这个样子,他指了指拐杖,又有什么出息。你不知道,我以前并不是这样的。19岁之前我的人生似乎繁花似锦,家里人都喜欢我、宠我,我读书、习武都有天分,父亲的千户职位本来6月份就由我承嗣,但是,不知是不是天妒我,5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狩猎时把脚弄伤了。我怎知那地方会埋有捉野猪的炸药?此后,便从天上到地下,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人真的是很势利的,一个没有将来的人是不值得尊重的。真的,我这个样子,怎有将来可言?只能自暴自弃,无聊地喝酒,愤怒地喝酒,无奈地喝酒。酒却不会把我麻醉,在酒醒后是越来越深重的痛苦。好在,我的二弟对我还好,经常陪我说话,开解我,又花了钱,弄了个闲职让我做,只是我放弃了,我受不了别人的恩赐,尤其是二弟。他的一切都那么美好,他的那些本该是我的。
此事,幼蕾也略知一二,她知道这个人的残疾拜他喜爱的二弟所赐,她想,你又如何能看到人性的丑恶?为了自己的利益,他牺牲了你。但这些话不能说,只是热情地开解他:禇公子,你怎知你二弟一切都美好,一切都幸福呢?表面风光的人背后的痛苦也许更甚。你羡慕他什么呢?无非是仕途,然而,仕途走到多远算是尽头呢?你永远达不到尽头,所以你永远不会满足。不满足就有痛苦。而且,那些爬上去的人,他们付出了哪些代价你知道么?这些代价一定值得么?我想,你最好回家问问你二弟,你问他快不快乐,满不满足?其实有所得必有所失,你现在了无牵挂,又没衣食之虞,何必硬要去为难自己,不如心态平和一些,把心中那些滞碍放下,看看四时美景,日出日落,这日子多好。我都羡慕你。
士礼默然,良久道:谢谢你。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又问:你怎的被我二弟捉了呢。
幼蕾不知如何说。便有些吞吐。
士礼却道:难道二弟是因为慕你美色?但是,我认识的二弟不是这样的。
幼蕾淡淡道:你怎知你认识的他就是真实的他。
士礼拍一下脑子,道:也是,二弟现在越来越高深莫测了。傅姑娘,我会帮你求情的。
幼蕾道:你真好。我有一事,想托你帮个忙。你府上是否有赵云虎这个人。我有封信想托你捎给他,而后让他回个信给我。我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等。
士礼道:我想应该可以帮你。脸上竟是有些兴奋。幼蕾遂飞快写了信,折好,给士礼。士礼收了。起身告辞,道:谢谢姑娘,跟你说话,心里似明白许多。
8
月华如练,暖风吹拂。士礼心里从未有过的明媚。他回到芳华院,他的住处。刚到门口,就看到二弟士弘从树影后走出来。
大哥,又去喝酒了。士弘道。
士弘今天下午与沅沅约会,沅沅道:你们府上因何追捕一女人。士弘惊道:你怎么知道?沅沅道:她进入我的轿子,我救了她。看士弘脸色不对,道,我不该救她吗?士弘连忙找借口回家,那些侍从为推诿责任,就说是因了大少爷的横加干涉所以才让那姑娘跑掉的。士弘此刻便是专等着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