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钟羽点头,“爱的反面从来不是恨,而是冷漠。恨也是爱。我喜欢你恨我。”
静好咬住唇,这人——
钟羽接着说,“刚才坐在黑暗里等你,我对自己说,待会见着你,一定要跟你说,不要担心单秘书长,不要担心我姐,这些我都会解决好,不会让你有一点点负担,只要你心里有我,不需要太多,一点就可以。我愿意破釜沉舟,去好好爱你……”
“谢谢。我很荣幸。”静好嘲讽着,“可是先生,你自我感觉是不是太良好了。我实在不知道我怎么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幻觉。你认定我不会计较?岁安跟我说后我一直在揣测你的心理。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不是爱她吗?好,我让你自己打自己耳光。要你看人性的丑。要你知道你所谓的英雄主义的爱都只是温室里的花朵,不堪一击。一手录音,一手钥匙。我真的很荣幸还能做这样的筹码。好,不说我,就说你,就算你只是嫉妒,想出出气,但是你不觉得要挟、交易、恐吓,这样的行径很丑陋吗。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只是一个18岁的孩子,当然,18岁的他未必无辜,也许这世上本没有无辜,可是也没必要由你来做刽子手,我真的不知道一个人要什么样的积怨才能这样歹毒?”
在静好的控诉下,钟羽的脸一点点惨白。静好觉得是被说中了,也是非常的难过,作个手势,“你先出去吧。天亮了,就带你姐走,以后别再来骚扰我。”
钟羽没动,怔怔看着她。她头次看到一贯坚韧决绝的他目中现出孩童般的无措。
她略有不安,想着是否说几句软话,他忽然说:我碎了吗?
她不明所以。他又说,“我在你心里碎了吗?”
碎了吗?她问自己。
他原本就是以碎裂的形式在她生命中出现的。她倾心于他,除了以第6感嗅出了他就是小巷中那个与他分享隐秘激情的人,还有为他的精神气质心折。她仍能清楚记得在他老家度过那个晚上。
家里天气闷热,他带她去田里。四周是一望无际暗色的田畴,脚底长草离离,像一团团疯长的火焰,他携着她大踏步跨入垄间,她穿着细高跟,于踉跄中紧急拉住他的臂膀。那手臂强劲的肌理和温暖的血脉触手可及。
到目的地,也就是河岸边,他顿住,几步后,跳到一块坚硕的石头上,双脚微张开,头仰向浩瀚深远的天幕,身姿坚确、挺直,充满生命的韧性。晚风浩荡,从辽阔的四野向他包抄过来,翻动他的薄棉衬衣,却一点都撼不动他。她望着他,在那一刻,心情激荡,以为把握住了他的灵魂,后来的以身相许,无非曾经的隐秘与今朝的心折两方面水到渠成的结果。
他对她说:我如此热爱这个土地,也如此痛恨这快土地。土地本身并不带色彩,没有歧见,然而,土地上的人有。这么多年,我逃脱这块土地,不过为了追求一份平等的体验。他当时侧身看了她一眼,而后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暗红火光闪动中,她看到他脸上有一种冷漠辽远的阴鸷神情。
静好倏忽叹口气,她终究把握不住他。
“静,你能否把我的故事全部听完?我有做错的地方,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定要选择周岁安,为什么定要拿你当筹码?”钟羽靠近她,忽然攥紧她的胳膊,用力过大,静好站立不稳,忽然跌坐到床上。
静好一夜未休息的脑子抗议了,太阳穴像扎了针一样尖锐的疼。她捂住耳朵,“不想听。不想听你解释。”
“我要你听。”他跟赌气的孩子一样,忽然就压住了她。
“你走开啊。”静好感觉异样,挣扎。
他注视她,狂躁的目光渐渐安静。两人没有话,只有不匀的喘息,传递着彼此的心慌意乱。
僵持一阵,他有了反应,用暖热的气息吹着她脸上的碎发,而后细致地抚她的脸,最后停顿在唇上,轻轻勾着轮廓,暧昧而销魂。
“静,我好想你。”
她被压得胸闷,没好气地说了句无厘头的话,“拜托作下俯卧撑好吗,你沉死了。”
话说完,气氛就松了。
他把她抱起,抬手抽掉她的发带。她一头浓密黝黑的长发便流水一样倾泻下来。他笼住她的发丝,嗅一嗅,叉手进去,将五指当作梳子上下游移着。
“我喜欢女人留腋毛,可是现代的女性老喜欢把腋下弄得光溜溜的,留下粗粗的毛孔,说什么礼仪。”他随便说着,话语其实很惊人,放在他嘴里说出,却稀松平常得很,“你的发这样多,又黑又密,真的让我怀念你身上的体毛。”
她还没来得及表现惊讶,他已倾转她的身体,牢牢压住她的唇。
烈焰袭人。静好觉得自己像只船在大海颠簸。虽然自由,但是难免有倾覆的危险。趁还有理智就让小船早早靠岸吧。所以待他解她纽扣的时候,她抓住他的手,“你没有资格。”
他手顿一下,“我验下伤。”仍是强劲利落地脱她的衣服。而后翻转过她,吻着她背部粉色的痕印。
“是我给你留的,让我珍爱它吧。”他说。
“那你等我。”他又说,并帮她重新套上衣服。
她心里潮涌,忽然生出柔醉的眩晕。虽然这眩晕转瞬即逝。
31
静好慢腾腾走出大楼,一眼就看到钟羽,正靠着车身懒散地抽一只烟。阳光鲜亮,指间青烟无迹可寻。他似感觉到了静好,猛吸几口,掐灭,扔至垃圾筒。抬头跟静好招呼,露出的是十足瘾君子的笑。焕发,但是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