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躺着望着我,居然很害羞,好像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裸裎。
我爱极了他那副羞涩的模样,但是挑挑拣拣,点评着他的躯体。最后就像拾了块有瑕疵的猪肉一样,很不情愿地把他霸占。
……
跟荆沙的第一晚,他也会这么羞涩吗?他会的,会的……只有在乎,他才会不好意思。
我胸口冒着愤怒的火苗,但心底冷成一片。
“你怎么了?”郑简说。
我说:“荆沙喜欢端木。”我肯定地说:“她喜欢他,在她与端木目光相触的瞬间,我就感觉出来了。那是爱的眼神。所以,你追她的时候,我很为你担忧。所以,我跟端木即使很好,我也知道,我不是荆沙的对手。荆沙比我富足,因为她拥有往事。”
“傻瓜,依我看,端木爱的是你。你们之间主要是误会。”
“误会,如果发生在你我身上,根本构不成误会,我跟他还是有问题。”我疲劳极了,也悲哀极了,“算了,现在说误会也没什么用。我们散场休息吧。”
我经过郑简,他的右手搭在我肩上,然后小心地拍掉我后背上沾染的一块窗户木屑。我的背因为他的触摸又紧张了。
那个圣诞,因为大雪封路,郑简留了下来。天气恶劣,一会是雨,一会是雪,一会是冰雹,劈劈啪啪落在屋顶,砸石头一样,掷地有声。风从任何带孔隙的地方钻进来,屋子里的暖气很快不敌寒冷,晚上睡觉的时候,浑身冰凉,老是梦到自己去了南极与企鹅为伴。储藏的食物最后只剩了土豆,我们控制食量,一天两顿,土豆丝,红烧土豆,烤土豆,炸土豆片,再怎么变花样,也吃得反胃。我们无时不刻不关注气象,但是叫人绝望的是暴风雪在短期内没有偃旗息鼓的模样。据报道,加州北部已经有三死七伤,失踪的人更不在少数。在土豆也快吞光的那一天,为了让我不至于在饥寒交迫中死去,郑简决定徒步五里路去镇上采购。
我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冒险,坚持要同甘共苦。郑简说,好了,你去了我还要腾出手照顾你,不如我一个人去省心。
最后,我看着他裹紧滑雪衫,像个逗点一样,消失在茫茫的雪海中。
黄昏的时候,我跟他电话联系上了。
“怎么样?到了没?”
“还在路上,雪没膝,不好走。”
“怎么办?天气预报说,晚上还有风暴。你要看到有人家,先进去歇一歇。”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吃饭了吗?冰箱里还有土豆片。”
“我都快变成土豆了。嗯,你小心点,我等你啊。”
但是第二天,我就联系不上他了。先是手机没有人接,后来干脆就是无法接通的提示。我难免想象他在半道出事了,摔到哪个河沟或者掉进山谷,被暴风雪迅速掩埋,成为一个不确定的失踪人数。
我第一时间向当地警局打了救援电话。鉴于灾情严重,难以实施有效的救助,警局的答复不容乐观。
大概是第三天黄昏,门砰砰被砸响了。我跑过去开,看到一个雪球扑通滚了进来,一接触到房子里的暖意,就跟力气耗竭似的,一动不动。
我扒开雪,看到是郑简,脸冻得毫无血色,但手里尚死死抱着鼓囊囊一个大袋。
我连忙扒掉他湿透的外衣,拖他到床上,用厚被子裹紧他。
他哆嗦着,嘴唇发乌,脸色惨白,眼皮睁不开,像是随时要陷入昏迷。我叫他名字,他只是嘴唇嗫嚅,不能发声。我极度恐惧极度慌张,拼命给医疗机构打电话,但是他们无法保证当晚能赶来,只教我一些救助的办法。我一一照做,但郑简还在打着剧烈的摆子,最后,我忽然想到了那个电影《神话》,金喜善就是用自己的体温把成龙焐热的。我也不管这方法是否科学,连忙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张开手脚就将郑简死死抱住。
贴着他的身体时,我哆嗦了下,真是一块冰坨啊。我难以想象他是凭着什么毅力回来的。因为恐惧和感动,我泪流满面。
我们相拥着过了一夜。
早上,我被一束耀眼的金光弄醒,迷糊睁开眼,看到自己团在郑简怀中,他已经醒了,尽管脸色还苍白,但是身体是暖的。他看着我,那眼光像糖一样要把我腻死。我迷糊“嗯”了声,嗔道,看什么呀。翻个身,闭上眼还要睡,忽然意识到什么,手稍微拨拉开被子,看到自己只穿着内裤,嘴就“啊”地张大了。他全都看了吧。天哪,我怎么可以睡得比他还死。我原先是打算在他醒来前把自己收拾利索的。
“啊,我要穿衣服。我不是那个暴露狂,我是救你才……”我语无伦次,脸刷地红了。有尴尬。
他笑,“好。我给你拿。”他要爬起来。我想到他是病人,连忙制止,“我自己来。你要闭上眼睛。”
“没问题。”
我软软滑下床,抓过柜子上的胸罩弯腰系上,又披上晨衣,心里暗叫三声镇定后才回过身。那家伙目光雪亮,根本不像合过眼。
“你感觉好点没?”我找着话。脸还在烧。
“怎么可能不好?”他眼里冒着火星。
“正经一点。”
“就是正经话。这一晚,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我垂下头,感觉我们之间跟以前不一样了。
“喂,别这么色眯眯地看着我。”我不喜欢自己这么孱弱。
“晓苏,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他招手。
我重新上床。
他抱住我,说,“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