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地方,会比下巴好玩。免费供你游览。”他说。
她总会脸红。转过身。他环抱住她,把嘴贴到她的脖颈。“我可以做你的向导。”暖呼呼的情语与滚烫的热气,让她沉酣,就像少年时遭遇觉突如其来的亲昵。这个时候,她才突然醒悟,自己没有接受郑简,只是因为郑简无法带给她这一瞬的惊心动魄,也无法挖掘她冷硬的外表下深藏的如水柔情。她一直用觉的尺度挑剔着郑简,而舍却是觉的兄弟,很多习惯如出一辙,与生俱来。也许,在多年后再相逢的黑暗中,她闭上眼接受他的触摸时就已经有了预谋。
“你还会想念晓苏吗?”有次,他告辞,她给他套上风衣时,问。
他身子像被蛰了下,长久没有动。然后说:偶尔。
她说:知道我为什么会和郑简开始吗?那是为了保护自己。
嗯?端木不明白。
“那个晚上,你在我家,突然停电,我们在黑夜里静坐,我看到了我的感情。但是,我知道你有晓苏,我害怕自己的感情一旦成形会无处藏身,只有趁早扼杀。”
他笑一笑,“郑简岂不是被你利用?”
“无所谓利用,他心里爱的还不是晓苏?”
“那你说,我们四人又何苦这么折腾。”端木脸上的嘲弄更深,“早知如此,尘归尘,土归土……”
“问题是,谁又能知道呢?”
端木拍拍荆沙的肩,“我跟妈妈说了我们的事,她想见见你。就这周五吧,你准备下。”
周五,端木来接她,好像一夜未眠,精神显得不济。
荆沙去换衣服,出来时,看到他歪在沙发上心神不宁,便道:“晚上偷牛去了?”
端木笑笑,站起来,看着装扮一新的荆沙,适当恭维,“很漂亮。这种深蓝色很衬你的皮肤。妈妈也喜欢端庄的女孩子。”
荆沙说:“你母亲见过晓苏吗?”
端木眼中立刻熄了火。他抓过外套,转身先走,“嗯。她以前就在妈妈的画廊做事。”
荆沙直觉他母亲并不十分认同晓苏。
端木的母亲袁书玉并没有给荆沙预想中的威严感觉。相反,她很随和。吃饭时,嘘寒问暖,不停给荆沙夹菜,普通得就像任何一个头次见儿媳的母亲。相比别人,她的目光中还少了一份审慎的挑剔。当听到荆沙父亲在她22岁时就过世时,她眼圈红了,说:那,这么多年你就一个人过吗?多不容易啊。小舍,你怎么不早点找到她。荆沙低下头,心因为受到慰藉而热呼起来,自动过滤了陈年的旧怨。
饭后,家里来了一位先生,袁书玉介绍,是公司的陈律师。然后她把荆沙和陈律师一起叫到了书房。
袁书玉对荆沙说:“觉走前有过遗言,把他在公司的股份转给你,我和他爸当时都同意,并当着陈律师的面签过字。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你,所以你名下的股份一直是由我在为你经营。现在全部转给你,你可以提现,当然也可以继续交我们打理,每年我们可以给你一份年金。这是一笔不薄的财产,我想你完全可以精彩地过完余生。这是财务报表,你先过目。”
看到账面上的天文数字,荆沙有点茫然,觉走的时候原来已经帮她把余生安排好。觉用这些钱弥补她初尝情爱后广袤的孤独,觉做得够不够?她想起他曾说过,死我不怕我怕的是你孤独,不禁悲从中来。但是眼泪是不适宜的,她只能咽住悲泣,捏纸的手微微颤抖。
“没问题的话,你在这边签字。陈律师会公证的。”
荆沙将目光从报表上抬起,坚决地说:“钱,我不想要。”
“为什么?”
“我不缺钱。我只想……见他。”
“……”袁书玉的眼圈也红了,她牵了牵嘴角,喃喃道,“我也想他。很想很想。觉和舍长得像,但是性情不一样。觉似乎更任性,但其实很懂事。他小时候不爱吃中药,看我难过,就强吞。看我为他的病发愁,他会说,妈妈,以后我会变成天使,一直环绕在你身边……”袁书玉哽咽难言。
两人静默,任怀念在胸中轻轻地游走。良久,荆沙说:“为什么那么反对他谈恋爱?如果没有压制,也许我们都不会那样绝望……就算他走是定局,我相信我会拉着他的手让他平静地离去。”
袁书玉说:“那个时候,我们听了医嘱,怕他伤了元气……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没有感情,他可能还能拖一阵。”
“可那有什么意思呢?”
“也许是没有太大意思,可对我们家长来说,能留一刻是一刻。”袁书玉将笔给她,“这是觉的心意,也是我的补偿。你拿着,是你应得的。”
荆沙签字。又问询了律师相关事项,起草了一份财产转移申明,将她名下的股份一半给舍,一半请舍代理用于公益慈善。
袁书玉对荆沙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那晚,荆沙留了下来。在觉的阳台上,她看着树枝掩映间的母校,与舍有一番谈话。
“如果没有双方家长的阻挠,我和觉的感情不会这么强烈。初恋,会像清晨叶面上那颗露珠,在晨光中璀璨地流动,然后自然挥发。就像你对我的感情。所有的感情都有一个生灭的过程,只有我和觉,因为死亡的作用而永垂不朽。”
“也许是这样,但没有也许。”
“舍,我想把店转租给别人,然后出国念书。我生命中缺了一个阶段,我想补回来。”
“我支持,但是我希望,在嫁给我以后。”
荆沙的心有片刻的凝滞。舍已经端住她的肩膀,“沙沙姐,不,沙沙,看着我……我是认真的,我向你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