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送我去郑简那里。我知道他有点不放心我,当然说到底是有点在乎我。我应该高兴的,但是,我不,因为我要走了。我宁愿他还是对我公事公办。比如,上了我的床依然收我房租,保持经济与身体上的独立性。
他问郑简的情况。“这个郑简什么时候离婚的?”
“大约两年前。”
“为什么?”
“他老婆嫌他乏味,后来找了个年轻能闹的,离开了他。”
“他很乏味吗?”
“视各自的口味而定,依我看,他很模范。待人诚恳,工作卖力,重情重义。难得还会做家务,他家不请小时工,拖地洗衣都他干的。人都那样的,对握在手心的不屑一顾,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这不又回来了,听说被人抛了,还欠下一屁股债。郑简帮他前妻还了债。”
“说明还有感情。”
“不是。”
“你怎么这么肯定?”端木瞟我一眼。
“我了解他。还债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感情在分的时候就结束了。郑简看着很温和,但性格很烈。不轻言放弃,但放弃了绝不回头。”
端木摇头,“无非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们认识几年了?”
“7年。我进公司就认识他了,只是那时候还没做他秘书,三年后我调到市场部,正好他升了总监,想要一个没经验的做助手,就选上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虽然累点,但很值。他人品正,不必担心他用权术。在公司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平安无事,但是他秉信‘不求人人满意,只求无愧我心’的原则,最后总能化险为夷。”
“你对他好像很崇拜?”
“崇拜谈不上,欣赏是有的。”
端木顿一下,“他老婆认识你?”
“是。5年前,公司的一次晚宴认识的。他老婆很招摇,一身的名牌,但确实是漂亮,甚至可以说惊艳,说话像婴儿一样奶声奶气,没有几个男人能招架得了。我以前一直觉得郑简是那种很书卷气,很有品的男人,但不幸跟普天下所有男人一样对花瓶也没有免疫。”
“你很失望?”端木语气里有鄙夷的成分。我忍不住刺他,“你也一样。”
“可你又算不上漂亮。”
“是啊,所以啊,我只能做你房客。至少人家被光明正大娶了做老婆。”
被我一激,端木立即噤声。
车子飞驰在安静的街道上,建筑物都在夜色下沉睡,只有不安分的霓虹时不时掠入眼帘。我打了个瞌睡,调了下坐椅,向后躺着。如此静默了会,端木说:“晓苏,想听听荆沙的故事吗?”
他充满诚意。可是我不想听。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恋慕未遂的女人。这构成他们一生的怀念。告诉我,她对于你来说,是这种情况吗?”
端木想了想,默然道:“是的。”
我心里嗷了一声,为郑简感到悲痛。他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而且柏拉图了这么长时间。当郑简昨天跟我说起他用事业作赌注向一个几乎完全不了解的人表白时,我真的很惊讶,觉得他大概是疯了。但是在惊诧后涌出的是敬佩。试问这世间还有谁在柏拉图?反正我不会的,端木也不会的。柏拉图是一种尊重,因为纯洁而美好,因为负责任而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