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碰到这号公子,荆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瞥见爸爸进来了,连忙挂电话,“小白,再见!”
“给小白打电话呢?”爸爸进荆沙卧室,手里拿着xx电影院的影讯。
“恩。”荆沙点点头。小白是她的同桌,爸爸认识的。
“小沙,你看咱们看哪场电影好?”
荆沙扫了眼,口吃了下,说:“爸,要不不看了?一张电影票20块钱呢。”
“那不成。你生日,爸爸请你吃饭看电影是传统,传统怎么可以轻易破坏呢?别说20块钱,200块钱,爸爸也要满足你的。一年也就这一次。”
荆沙感觉到父亲的疼爱,不忍拂逆,便笑着点头,说:“我们吃完饭就买最近的票,买到什么就看什么。”
后来看的是《炮打双灯》,宁静主演的,10多年过去了,情节,荆沙几乎全部忘记了,只记得宁静大大的眼睛盛满了不得已的哀愁。她哭了。爸爸掏过手绢给她。她捂着鼻子,闻到手绢上发酵面粉酸腐的味道。
爸爸在一个早餐店做帮工,每天早上4点就起床了,日日给人家揉面做包子,面粉飞出来糊到眼睛里,爸爸便用手绢擦一下。长期以往,蓝格子的手绢变成了灰白色。爸爸的视力也每况愈下。荆沙把手绢塞到兜里,打算给爸爸洗一洗。
“爸爸,你跟我讲讲,你跟妈妈认识的经过?”在回去的电车里,荆沙又问起来这个问了足有100遍的问题。她这样不厌其烦地问,只因她知道爸爸喜欢回答。
“不跟你说过了吗?”爸爸总是略带不耐烦地开头,但是眉眼舒展,嘴角含笑,分明是乐意回忆的。“原先别人是想把你妈介绍给你大伯的,你大伯怯场,拉我一起去,结果,你妈相上我了。你奶奶想,反正是一家人,相上谁都行啊,就先把我的婚事解决了。”
“妈妈怎么会相上你呢?”
“还不是你爸帅嘛——”爸爸甩了下头,可惜的是,他已经没头发可甩了,虽然才40出头,就已经有秃顶的趋向。
荆沙咯咯笑起来。
“不相信啊,当年暗恋你爸的姑娘不在少数。你爸,除了帅,还聪明能干。”
“爸,我信。不然,你也不会有这么聪明的女儿啊。”
“就是啊。”父亲摸摸她的脑袋,短暂的黯然后,语重心长地对荆沙道,“小沙,你一定要争气啊。考上北大,我们给你妈上香,她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荆沙不语,忽然想起端木觉。若要把他和北大相比,自然北大更重要一点,因为这里面含着爸爸沉甸甸的心愿。
千万不要退步啊。荆沙这么想着,没有去管等她的端木觉,随父亲回了家。
半夜下起了雨,电闪雷鸣。荆沙从睡梦中惊醒,看到风涌进了窗子,将窗帘吹得噼里啪啦地响。沉黯而深远的天空,翻着斑斓的墨汁。偶尔一道电光,扭动着窜过空中,让天地瞬间出现鬼魅般的白。荆沙怔了怔,翻了个身,又迷糊睡去。睡得不安分,总觉得心堵得慌。翌日放学,她便渴盼着早早见到端木觉。
第一个冲出教室,却没有第一眼发现端木觉。
荆沙收住脚,在端木觉往常呆的地方又等了等,等到放学人潮全部散掉,还是没见到他。她感觉不好,就往林荫道去。
远远地,看到有个修长的男孩子靠着老杨树望着天空,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倒在他身后的草坪上。
荆沙松了口气,想他大概是生气了,为了弥补他,她从他身后偷偷地掩过去,做了个亲密的姿势,把他和树一起抱住。
男孩似乎吓了一跳,撇过头,一看之下,荆沙面红耳赤,连忙松手。虽然远看着像端木觉,毕竟不是,只是一个酷似他的人而已。
“对,对不起。”荆沙异常尴尬。岂料,男孩子比她还尴尬,脸也刷地红了,讷讷道,“你,你是沙沙姐吗?”
荆沙点点头。
“我是端木觉的弟弟,端木舍。我跟我哥长得像,你一定认错了。”
确实。兄弟俩虽然身高差不多,还是有区别的,舍没有觉那么苍白,体格也比觉要健壮。乍看下,舍就像觉的哥哥。荆沙眦了下牙,做了个鬼脸掩饰。
端木舍说:“我哥来不了了,他病了。”
“病了?”
“是啊,昨天他等了你差不多一晚上呢。”
“昨天下雨啊。”
“他没说下雨不等你。”
荆沙怔在那里,不知道该对此说什么。下雨避雨是常识,可在他这里为什么不管用了呢。
端木舍把躺在草坪上的自行车扶起来,是一辆女车,水红色的捷安特。“哥说,昨天是你生日,他给你准备了礼物。我父母不在家,他其实很想陪你过生日。我们家准备了蛋糕。”
“啊,我……”荆沙嗫嚅了下,对着车说,“这车,我,我不能要。”
“拿着吧,他昨天等你一晚上就是为了把车送给你。怕预先说了效果不好,他忍住没提。”
“我,我没来,他是不是很失望?”荆沙的不安加剧了,像心上爬了无数蚂蚁。
“我睡着了,不知道。可听我婆婆说,哥哥有点失魂落魄的。幸好我爸我妈这几天不在,否则一定要把哥骂死。”
荆沙闷了半晌,说:“我可以去你家看看你哥吗?”
端木舍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
端木舍载着荆沙去了他家。
端木家是个很大的院子。锈红的铁门自动启开,中间是宽敞的车道,两边都是草坪与树木,森森的绿荫摇曳出一院子的清凉与寂静。在绿色掩映中,露出一幢三层白色小楼。端木舍领荆沙进入。门口处,有用人躬身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