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你为什么不骑车,你家到学校其实挺远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会骑车,我还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不稀奇,不会骑车倒是少见。”
“是啊,我感觉自己都不像地球人。”
“你确实不像。下来吧,我教你。”
他们在林荫道上下来。高大的杨树密密匝匝挨在一起,杨花四处乱逛,蹭得人眼睛疼。端木觉骂着,该死的毛毛。伸手抓去,但是手心空无一物。荆沙道:“你懂点浪漫好不好?读过苏轼的那首写杨花的《水龙吟》吗?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好酸。”端木觉道。而后,跟荆沙说着骑车的要领。荆沙坐上去,握住笼头,端木觉拽着车后座,防止她摔下。
此后一直这样,每天放学后,荆沙都会随端木觉练上30分钟的车。回家时间比以前略晚,但是不过10来分钟的差距,父亲并没发现什么。
荆沙进步很快,她老觉得端木觉就在她身后护着,骑起来分外地放心。某天,骑着骑着,忽然发现端木觉居然在她身前,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她愣了下,笼头一歪,“啊”地一声摔倒在地。
端木觉扶起她,“傻瓜,我有这么可怕吗?”学着她,“啊”地一声摔下去。
“我,我老以为你在后头扶着我呢,我没法想象……”
端木觉忽然轻拥住她,说:“沙沙,其实我喜欢你这么信赖我。”
荆沙头次跟他挨那么近,都感觉到他的呼吸扑散在她脸上的轻微麻感,她的脸便腾地热了起来,身子僵硬着,有点抵触他的进一步亲密。
“沙沙,你抬起头,让我看着你。”
“天天看,有什么好看的吗?”
“你要不看我,我只能自己动手,强迫你看我。”
荆沙闻言,只好抬起自己那张比水煮鱼还沸腾的脸。这个时候,一个轻柔的吻悠然落在了她颊上。
荆沙慌了下,要推,但是手上并没有力气。而那两瓣软软的唇紧贴在她脸上,像本来就长在那上面似的,怎么也不挪地方。
两人都紧张急了,僵硬地立着,只听到彼此心脏惨烈地扑腾声。全身的血液在一瞬停止流动,半晌后如雨季泛滥的洪水加速涌动。
经过短暂的迷惘后,端木觉把荆沙紧紧拥在了怀里,说:“沙沙,我好喜欢你,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分开。我要把你装在口袋里,或者背在身上,我要你一直一直跟着我……”
荆沙没有端木觉那么强烈的体验,但是她感动。长久以来,她的生活单调寡味,父亲虽然爱他,但是表现方式相当严厉。她没有亲戚,也几乎没有朋友,习惯了把冷暖往心里装,让喜怒不形于色。她的内在世界虽然丰富,外在世界冷清异常。她总觉得自己与世界有一块隔膜,别人穿透不了,她自己也不愿撕碎。但是,端木觉却用他的热情轻松地穿越了它。
被人珍视的滋味满好的。去疼爱一个人也是很好的。
“你会不会想我?上课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端木觉骑着车带着她。
“不会。”荆沙毅然说。她是害怕。
“真不公平。”端木觉放慢速度,赌气道,“你难道觉得我不够资格让你想念吗?我做着试卷,就想在卷面上写满你的名字;看着课本,就会看到课本上浮出你的笑脸。晚上,我想,明天7点半才能见到你,要20个小时呢?多漫长。你为什么,不像我一样呢?”
“我,我怕分心,影响学习。我爸爸,对我的功课看得很紧。我有时候也会想起你,但只要有这个念头,我就会狠狠掐自己一把,让自己脑子清楚。我不能像你那样,要是考砸了,爸爸会打死我的。”
“那,你别想我了,我可舍不得你虐待自己。”
荆沙把脑袋轻轻搁在端木觉背上,说:“等我考上大学,我再好好想你,补偿你!”
端木觉笑道:“你以为补偿得了吗?当你想我的时候我还在想你,你不想我,我仍在想你,你欠我欠到不知哪里去了,把你下辈子搭上都不知够不够。”
时隔多年,往事成烟,荆沙每每想起这句话,都会怀着苦涩的甜蜜。他再不能想她了,她呢,也不打算想他了。但是,她永远不会忘掉他。虽然有惨烈的结局,但毕竟有最真挚最温暖的开始。
6
荆沙生日前夜,她犹豫了好久,还是打了端木家的电话。
当听筒里传出清越的“hello”时,荆沙几乎马上断定是端木觉。
“是端木吗?我是荆沙,明天放学后爸爸会到学校来找我,所以,你别等我了。”
“哦,你等下啊——哥——你的电话!”
原来不是端木觉,原来他还有个弟弟,荆沙好一阵尴尬。
“荆沙?”端木觉听出是她,难掩惊喜,“你稍等下啊。”很明显他转移到自己房间接分机去了。
果然,没隔多久,他开始压低嗓音,自作多情地说,“沙沙,你终于想我了?”
“不是的。”荆沙有点急,她不能打太长时间的电话,否则爸爸会发觉的。她把刚才跟他弟弟说的话重复了遍,“总之你不要等我了。我要挂了啊。”
“等等!”端木觉却很郑重地说,“晚上8点我在老地方等你。我不管你来不来,反正我等。”
“那不行的啊,我跟爸爸在外面吃晚饭,吃好后,还要看电影。看完电影大概要10点了。你不要等我,否则我会不安的。”
“要的就是你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