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为了再低调些,她还换了一身奴婢的衣服跟在拂风后头往王府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院子处,拂风如往常一般同最外头侍立的两个小丫鬟端着说了几句后,这才带着苏婳往里头走去,走过院中曲水白玉小桥到了门口。
拂风再次左右张望了两眼,确认无人后,便让苏婳入了屋,自己则在外头守着。
屋内的帘子都拉得严严实实的,光线昏暗,水沉香的味道在房中淡淡萦绕。
此时李玄知半阖着眼疲惫地躺在榻上轻轻咳嗽着,许是胸闷,他抬手枕在脑后出神地盯着屋顶。
听到屋子门口传来脚步声,他没有动,只是冷淡道,“拂风,出去。”
苏婳脚步微微一停,继而在原地行了一礼,放柔了声音轻声道,“苏婳见过王爷。”
话音一落,苏婳便瞧见李玄知微微愣住,继而侧头朝她看了过来。
淡水阳光丝丝缕缕地从帘子缝隙漏了进来,落在李玄知的侧脸上,光影交错,衬得他脸上的气色愈发差了,眼底黑青浓重。
苏婳眉心微微一沉。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李玄知忽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侧身想要支起身子,哑声道,“你怎么来了?是拂风他们去找你了吧。”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起得急了些,李玄知忍不住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此时苏婳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地就赶了过来扶住了李玄知,瞧见手边的软垫便又顺手塞到了他的身后。
咳了好一会儿,李玄知才拿开掩唇的帕子,虽然他很快便收了起来,可是苏婳还是看见了上头赫然映着点点深红。
苏婳眉心紧皱,她抿了抿唇没有马上说话,扶着李玄知坐稳后,她才轻轻开口道,“王爷,这几日您在信里没同我说实话吧?”
“瞧着您的脸色,大概前日的时候,您便已经开始有些咳血了……只是您想着问题应该不大,沈神医过几日便可归府了,所以谁都没说,对吧?”
李玄知似乎想讲什么,可是很快他就又咳嗽了起来,咳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道,“拂风她们糊涂,不该叫你来的,这于礼不合会有损你的名声……”
苏婳抬手拍着李玄知的背,一边替他顺着气,一边继续说道,“您该好生谢谢您的那些属下才是,如果不是她们今天叫我来了,您怕是连沈神医回来都要等不到了。”
“再说了,若真要论名声,我哪儿还有什么正经名声啊?”
苏婳无所谓地笑了笑,瞧着李玄知不咳了,这才坐到床边的小杌子上抬手搭在他手腕上,随口道,“当初追着林家三公子没脸没皮地跑的时候,我就没什么好名声了,也真是难为王爷您还替我记着。”
一听到这话,李玄知怔怔看了苏婳好一会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垂下眼眸,低哑着轻声道,“……苏婳,是我对不住你。”
这次该换我了
这话听得苏婳愣了一下,她想了好半天也没明白李玄知到底是哪里对不住她。
当初既不是李玄知逼着原主没脸没皮地追着林墨跑,如今也不是李玄知故意在营地里放出那些流言逼着她嫁给他。
难道是祖父说了什么话让李玄知内心对她充满了愧疚?
“王爷这话有些不太妥当,我可没觉得王爷哪里对不住我。”想了想,苏婳慢慢开口道,“我觉得真要论起来,反倒该是我对不住王爷才是。”
说着,苏婳抬头看向李玄知,眼底浮起淡淡笑意,“王爷您生得清逸俊郎,为人也重情重诺,而我名声差,琴棋书画也不是样样精通,这桩婚事怎么看都是王爷您吃亏。”
听着苏婳这般说她自己,李玄知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口不甚舒服,他皱眉开口就想要反驳,可刚一张开口就又开始咳嗽起来了。
咳了好久,当李玄知将帕子拿开时,苏婳再次看到了上头的点点深红。
她扭头看了李玄知一眼,本是想要安慰,只是下一息她看着李玄知脸上的沉沉表情,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李玄知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了。
苏婳略一沉吟,片刻后,她轻轻笑了笑,李玄知有些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她。
不过片刻,李玄知便又再次咳了起来,身子微微伛偻。
苏婳起身轻拍着他的脊背,沉吟许久,她才轻轻开口道,“王爷,您莫非是觉得自己毒入心脉,已时日无多,故而觉得我嫁过来很快便会守活寡,所以觉得对不住我?”
这话一落,李玄知身子微微一僵,他张口想要解释,却咳嗽得更厉害了。
苏婳笑了起来道,“毒入心脉,只是治疗会比以往要更复杂些,需要花的时间也更多,但又不是不治之症。”
“更何况,我来这淮王府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王爷能重新披甲上马,到时再遇上一个您自己喜欢也喜欢您的姑娘恩爱到白头的。”
听闻此言,李玄知微微一愣,他蓦地抬头看向苏婳。
屋子里光线浮沉,落在她的那双含笑桃花眼上,春意盎然,明媚潋滟,满是笃定。
两人对视许久,李玄知慢慢睁大了眼睛,他的小指细微一缩,眼底泛起沉沉情绪,眉心微锁,唇角紧抿。
此时,苏婳已经转开眼睛看向别处,带着笑的声音再次松柔明快地响起,“那日您说到做到,护我周全,所以如今……也该换我来护您周全了。”
说罢,未等李玄知回神,苏婳便已经重新搭上了他的手腕,细致认真地开始感受他的脉象,感受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起身坐到桌子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