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知接着道,“不过苏老大人放心,我已经让我的属下去追查做这件事了。”
说着,李玄知微微一顿,才又继续开口平静道,“只不过,我目前能做的也只有把那些林胡人揪出来而已。”
苏老太爷的眉心皱起,什么叫做也只能把林胡人揪出来而已?本来要杀的不就是那些林胡细作吗?
忽然苏老太爷似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抬眼看向李玄知,脸色剧变。
李玄知看着苏老太爷彻底变化的脸色许久,缓缓道,“所以,我如今能做的也只有顺着他给的线索查下去,老师。”
这一声老师,让苏老太爷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他看着李玄知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其实最早的时候,他入宫教导的皇子除了当今的皇上,还有眼前的淮王李玄知和如今远在江南的晋王。
彼时太子未立,出自中宫皇后的这三子之中,他其实最看好的反倒是年纪最小的李玄知。
比起上头那两个年长他许多的哥哥,李玄知的表现从来都不俗,甚至有时还要略胜一筹。
只是当时他明白太后心中最想要稳妥,因此也最属意她最年长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
但是皇上那时候的性子已经有些多疑了,再加上李玄知处处表现得都比他优异,有好几次他都看到皇上在背后阴沉沉地看着李玄知。
因此为了不害这个聪慧的孩子,也为防着以后兄弟阋墙,大陈不稳,他在教功课时严厉得从来只有皇上一人。
甚至,他还会刻意引导李玄知和晋王表现平平。
可谁又能料到,皇上登位后不久恰逢夏旱秋涝,那年的冬天也来的特别早,林胡人数次南下,北境百姓苦不堪言。
内忧外患之际,眼前这个孩子二话不说便骑马赴边疆,不仅替大陈守住了边疆,甚至还逼得林胡人不得不与大陈签订白渊之盟。
这次没了他的刻意引导,李玄知大放光彩,更是用一人一骑火烧林胡神树的事迹在大陈百姓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在皇上心头狠狠扎下了一枚尖刺。
再之后,李玄知忽然重病在床,闭府不出,仿佛成了整个帝都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只是他伴随皇上多年,不敢说百分百能揣摩出皇上的心思,但十之八九是不会错的。
因此,这事儿他选择了装聋作哑,朝中其他的百官都选择了装聋作哑,太后也选择了装聋作哑,一切似乎就这般平静地过去了。
他其实是愧对这个孩子的,他也当不得这个孩子喊他一声老师。
许久,苏老太爷喟叹道,“老夫实在当不得王爷的这一声老师,老夫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营救
“如果不是老师,我也未必能活到现在,苏老大人有何担不得这一声老师呢?”
李玄知淡淡一笑,“更何况当时出征之前,老师其实也曾暗暗提醒过我的,只是我年少轻狂不懂藏拙,自然也没将老师的话听进去。”
“从边境回来后与老师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是怕皇上再次误会老师,惹了嫌隙。”
“只是如今,苏大小姐救了我,坏了……”李玄知的声音微微一停,才又响起,“大哥他的事儿,只怕他的心里对于淮王府和苏府之间的关系会重新起疑。”
“所以,我才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特意往苏府走了一趟,如此高调地坐实了他心中的猜疑,反倒会让他开始怀疑之前的想法是否正确。”
苏老太爷看着李玄知冷静地同他分析眼前的情况,心中不由又是一叹。
比起性格多疑阴沉的皇上,他始终还是觉得,李玄知的为人和聪慧会比当今皇上更能胜任这个位置。
只不过有些话,虽心知肚明,却不宜宣之于口。
苏老太爷什么都没说,只是后退一步,郑重向李玄知行了一大礼,振袖叩首,跪拜在地。
李玄知忙侧开了半边身子,弯腰扶起苏老太爷,低低道,“我今日来找老师,其实还有第二件事。”
苏老太爷抬头看他,李玄知顺势扶起苏老太爷坐回位置上。
待苏老太爷坐稳后,他才继续往下说,“那日,老师为苏大小姐在朝上强行出头的时候,皇上居然真的就顺了老师的意,还主动提出关了万兆成和李如月的禁闭,又另外赏了老师东西,老师不觉得奇怪吗?”
“确实奇怪。”苏老太爷微微眯了眯眼,沉吟片刻道,“我原本其实并未想过仅凭一次弹劾,就能让皇上轻易答应惩罚万家的人。”
“因此……我的确也留了后手。”
李玄知笑了起来,“老师可是已派人前往北境打探消息了?”
苏老太爷看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李玄知也不在意,淡笑着继续道,“皇上如今想要长生不老,听信国师谗言,在北境大兴土木建孔雀台,还派了万家的人在负责此事。”
“万家平日里做事都是些不太干净的手段,就算事后抹得再干净,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所以老师应当是奔着这个去的吧?”
苏老太爷看了李玄知半晌,忽然有些叹息地笑了笑,“可惜,皇上不给我这个机会挖一挖万家人做过的事。”
李玄知很快接上,“老师,所以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孔雀台那里的确有些问题?”
这次,苏老太爷没有说话,他只是定定看了李玄知一眼。
李玄知看着苏老太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白渊之盟至今不过三年尔,北境才堪堪恢复一线生机。”
“如今,孔雀台大肆建造,万家人一心只博功名,不顾百姓生死,赋税不减,徭役沉重,只怕北境很快又要民不聊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