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突然伸手从石壁上拖出了一个抽屉。白色的雾气迅速腾出。
李好问在旁看着,忽然觉得,这些白色雾气,并不像是仙人出现时自带的视觉效果,反倒有些像是用来保持低温的干冰突然遇到了空气。
就听李贺欢然道:“在这里,说话的东西在这里!李司丞,快来看。”
“郑兴朋”脸上肌肉顿时一抽,似是想要打想要骂,却打不出手,骂不出口,只能自己把那份怨气吞回肚内去。
李好问不顾呆立在一旁的卓来,一个箭步敢上前,低头看那只被打开的抽屉。
早先他进这座石室的时候,对此的印象完全是:古老的、神秘的、原始的。此间无论是粗糙的石壁与玉榻,还是石壁上粗犷雕刻的图腾,都给他以这种印象。
但此刻,李好问意识到自己又被“先入为主”的印象所欺骗了。这枚被李贺一手拉出的抽屉里,放置着一枚极具现代感的玻璃器皿,此刻正汩汩地向外吞吐着白色雾气。
李好问就算不惧寒暑,也能感受到此处保持着极低的温度。
而玻璃器皿内,一层明显不是水的液体中,浸泡着一枚灰色的,表面沟壑纵横的物体。
接受过现代教育的李好问一眼就认出了——大脑。
这大脑的规模比人类大了一半,表面密布着脑沟,此外还牵连着无数枚灰色的细线,集束在那抽屉深处,不知通向哪里。
在李好问眼中,这枚大脑,似乎相当脆弱。
而李贺也马上高高兴兴地向抽屉中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试试手感,看看这灰色的长得像豆腐的物质,是否也像豆腐一样,触手即碎。
“我的朋友,”
“郑兴朋”伸手去抹了一把虚拟的汗水。
“好不容易有了能够相互沟通的机会,你不会想就此打住吧。”
李好问轻轻地拉住李贺的手。李贺笑嘻嘻地,仿佛刚才那一下,正是体察了李好问的心意,然后专门为他所做的一番试探。
“这就是你的本体?”李好问看向“郑兴朋”。
后者面带尴尬地点了点头。
被发现本体之后,“郑兴朋”脸上流露出无比尴尬的表情,它就像是一个当街表演幻术的蹩脚杂耍——被围观群众当场拆穿之后,既要想办法遮掩找补,又得厚着脸皮讨要赏钱。
李好问心中却并没有太多得意。
从对方的语气来看,他对自吐火罗始祖以来的所有往事知之甚详,即使昆仑山上时间流速比世间来的更慢,但保存至今,这也是一锅陈年的“老豆腐”。
从如果对方真的以这“老豆腐”的状态一直存在,并且还能幻化成查克和郑兴朋的形象,那么对方背后所倚仗的神力,或者说,科技……与地球上的人们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
李好问强抑着心中的情绪波动,表面上只淡然问了一句:“既然你我双方都已经坦诚相见了,要不你介绍一下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不知为何,这“郑兴朋”竟然还保持着郑兴朋的容貌声音,肃然点了点头,道:“我来自遥远的星空,是始祖的神仆,先行者的侍从。”
“始祖?先行者?”
李好问心里咂摸了一下这两个称谓,再观察对方的神态反应,终于明白这俩称谓指向同一个目标,应该就是他适才在幻象中所见的那具女性遗体,拥有二十六枚肋骨的那位。
“先行者很清楚祂的生命是有限的,祂的血脉会比祂的肉身流传得更加久远。
“因此祂走下神山,去行使自己的使命,但是将我留在这里,为的是将信息传递给未来。”
说到这里,“郑兴朋”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
李好问见了,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紧要的消息。但是“郑兴朋”马上继续开口,李好问脑海里刚刚浮现的念头,又马上消散了。
“神山不是一天铸成的,它的时间流速原本与外界相同,是一天天减慢至如今的水准。所以我也在这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直到我的肉身逐渐消磨,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来延续我的生命。”
对方口中的“这种方法”,显然是指用特殊手段保存自己的大脑,并且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投射出形象,与后来者交流。
“那么,”李好问简短地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始终认为,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和姓名,双方才算是在一个平等的基础上相互交流。再说,他也不能真的认为对方就是郑兴朋吧。
“郑兴朋”的眼珠微微转了转,眼中出现一丝狡黠的光:“你可以称呼我为——‘零’。”
李好问双眼微微一缩:零是一切的。对方以此自称,显然有些深意。
对于“零”的自述,李好问其实没有任何手段能予以证实。他完全可以怀疑那碗“脑花”就是“始祖”、“先行者”本身,但他同样没有证据。
“你要传递的信息是什么?”
“零”似乎很高兴李好问自行将话题又转了回来,顿时面露殷勤的笑容:“只要你献祭了‘圣子’,你就能获得新的神格。”
“新的神格?”
李好问心中微微一动,马上问道:“这要怎么做?”
顶着郑兴朋那张面孔的“零”闻言大喜,笑道:“我就说嘛!没有人不钟爱力量。
“很简单,你看见那墙壁上那些美丽的蓝色宝石了吗?只要你将圣子的双眼取下,放在那里……”
与此同时,李好问眼前再次出现了奇异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