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活着的老头瞪大了浑浊的眼,死了。
平原县令已经哭不出来。心已千疮百孔泪流干。
上官又来了。
平原县令咧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哭,不知是讥讽还是麻木的表情,怔怔问道:“上官来征粮吗?”
上官点头,声音艰涩:“征粮。”
平原县令把手一指,指着城里城外冒着炊烟的锅里,指着锅里的肉和骨头:“上官自去征吧。”
话音落下,平原县令自碎心脉,死不瞑目,尸立不倒。
今年大丰收啊。
大丰收!为什么平原县会饿死人呢?为什么平原县会饿死二十多万百姓呢?
为什么?无边无尽的怨气从平原县令尸体上涌了出来。
平原县令是个读书人,是个年轻读书人,是个天才的年轻读书人。
小小年纪,已有五品修为在身。
高中进士一甲,名列探花,六部观政结束,主动请求外放,试治一县。
来平原县任县令五年,兴修水利,开垦荒田,培育良种,推广良法,讲信修睦,使平原县大治。
亩产翻了不少,产量总量更是实现倍增的硕硕成果。
没成想,竟在他手上,饿死了二十多万百姓。
何等的讽刺!还有,朝廷的赈济呢?在哪?
为何迟迟不至?
无穷无尽的怨气从平原县饿死的百姓尸体、亡魂上涌出,瞬息间汇聚到刚死的平原县令怨魂上。
无穷无尽的怨气从西南三州饿死的百姓尸体、亡魂上涌出,瞬息间汇聚到平原县令魔魂上。
然后,平原县令魔魂的视角拔高,拔到与天一样高,看到了怎样的一副场景呢?
他看到了百万大山里的敌人与敌神联手竖起屏障,隔绝天南。
看到了西南三州以大东山府君为的内附者出工不出力。
看到了很多土著高门起了二心,倒拖后腿。
看到了天朝大军在奋力打破隔离屏障,将一堆堆如山一般高的赈济粮运进来,却怎么也打不破。
西南三州毕竟是从百万大山割下来的。
百万大山里的那些人与神当年撤走之时,布下后手,非常合理。
这些后手一经引,锁定西南三州的真实与虚空,让空间挪移与壶天一类空间储物的法子不能用,也很合理。
这些后手一经引,紊乱地脉,让田地难以栽种产出粮食蔬果,同样合理。
偏偏天朝腹心出了件大事,所有顶层大人物、大神通者的精力都被牵扯住了,无法施以雷霆一击,直接破开天南屏障。
只能派出大军,用蛮力开凿。
这一凿,就是足足六个月的时间。
直到西南三州大部分地方的存粮快要耗尽,也还没凿开。
之所以如此,不是天朝大军无能,而是投鼠忌器。
没有大神通者配合,大军无法保证凿开天南屏障以后,会不会使得已经紊乱的西南三州地脉急剧恶化到崩溃的程度。
倘若地脉崩溃,西南三州便会迎来一拨又一波灾祸。
地震、山裂、大洪水、熔岩喷……
平原县令魔魂快要丧失理智,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和行动,匆匆一瞥间只能看到这些。
既不全面,也不深入。
然而这些便够了。
平原县令魔魂有一个更重要的疑惑,需要解开。
上官们为何要一点都不顾及平原县百姓的死活,一而再、再而三征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