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板闻言,面容立刻浮现愠怒。不待他开口,何弘已经皱眉道:“二弟,宁老板的安居置业行经营有方,有朝廷下的牌匾文书为证,你不要胡搅蛮缠。”
“到底是谁在胡搅蛮缠?”何方笑了起来,指着那朝廷的文书道:“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是朝廷嘉奖安居置业行上个季度积极缴纳税银,为朝廷开支作出了贡献,怎么就能证明安居置业行将来一定能还得起这一万两白银?”
“这说明安居置业行的信誉良好!”何弘阴沉着脸色道。
此时可是在通运钱庄的大堂,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呢,何方竟然又来公开与自己这个哥哥较劲。
不就是故意拆自己的台,树立他何方的威信么?
“上个季度他们赚得多,不代表这个季度赚得多,更不意味着以后也一样能赚这么多。”何方不紧不慢地说道,“所谓的信誉也是同理,朝廷只是在核查赋税,安居置业行上个季度缴纳赋税信誉良好,如何就能证明他们能连本带利,在两年之内还清一万两呢?大哥,你不觉得如此十分牵强么?”
乔悠悠掩着唇,压低声音对祝澜道:“其实这个何方公子说得对,我也觉得这钱庄判定商户偿还能力的方式有问题。”
祝澜并非这方面的行家,便默然点头,继续旁观事态展。
何弘强压下怒气,“我看你才是胡搅蛮缠!那照你的说法,过去的成绩无法当作依据,可谁又能预知未来?”
“是啊,何方公子。”宁老板忍不住道,“你们钱庄以这样的规矩向外贷银也有好几年了吧?怎的旁人就能贷,轮到我们安居置业行了,你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宁某自认与你并无过节,何必如此针对?”
何方看着宁老板笑道:“宁老板莫恼,在下并非针对你,只是……”
话说到一半,何方看向兄长何弘,“大哥,我也是为咱们的家业着想,说话兴许有些不中听,但忠言逆耳……”
“有话快说。”何弘压抑着道,眼睛都快喷火了。
何方故意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自己若捂嘴不让他说,岂非落得个刚愎自用,打压弟弟的名号?
用屁股想也能知道,这小子的狗嘴接下来绝对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唉——”何方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叹,仿佛一下便定了基调。
“这钱庄向商户贷银的制度是大哥你定的,其中漏洞小弟早已看出,却担心说出来会引得大哥不快,故而藏于心中。
从前不说,是因为那些几十几百两的贷银,哪怕最后收不回来了,也不会动摇咱们钱庄的根基。
可现在这可是一万两啊!大哥你想想,咱们钱庄现在账面上能调动的银子一共才有多少?这一万两若是没了,咱们钱庄立时便会出大问题!”
说到此处,何方终于站直了身子,整整衣襟,大义凛然地说道:“所以今日,小弟必须站出来,阻止这笔荒谬的交易!”
“你你你……”何弘被气得脸色铁青,浑身抖。
这何方当着通运钱庄所有人的面说出这种话,不就是骂自己无能么?还显得他一心为公,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才一直忍辱负重似的,简直是小人行径!
要知道如今叔叔何善一病不起,通运钱庄未来的掌事人只可能是自己兄弟二人中的一个。
想要争这位子,不仅要绞尽脑汁挑对方的错处,也得拉拢钱庄上下的人心,树立威望,让众人愿意捧你才是。
自己此刻一旦服软,立时便会威望扫地,成为险些毁了钱庄的罪魁祸。
何弘站稳身子,咬牙切齿道:“那你说,如何才能证明安居置业行有资格拿到这笔贷银?总不能将他家的账本取来看吧?”
“何方公子!”宁老板也厉声道,“大家都是生意人,账册明细涉及经营机密,怎可轻易示人?难道贵庄的账本也是旁人说看便看的么!?”
“我也不知咯。”何方耸耸肩,忽然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只是如今的贷银规矩实在不妥,本公子方才讲的道理,在座诸位想必都听得明白,这全是为了维护咱们钱庄的利益。
难道没有想出更好的法子,便要继续遵守错误的规矩么?”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何弘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爆,怒声喝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索性咱们钱庄别开了,关门算了!”
何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嘴角带着得逞的笑意。
反正自己拆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管他什么置业行能不能贷到银子,只要让自己这位兄长威望扫地便够了。
何方既坚决制止贷银,又无法想出更好的法子,场面竟一时间僵住了。
过了许久,散着浓烈火药味的场面中忽然蹦出一个声音。
乔悠悠弱弱举手,眨巴着清亮的大眼睛:“我可以帮你们。”
一句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何弘本就被气得七窍生烟,听到不相干的人插话,当时便不耐烦地瞪了过去。
当看清乔悠悠身上的官服时,他硬是将嘴边斥责的话吞了回去。
“咳,你是何人?”
“户部衙门的人啊。”乔悠悠还特地张开双臂,展示了一圈自己的官服。
她看向宁老板,笑嘻嘻地问:“宁老板,贵宝号的账本涉及机密,通运钱庄无权查阅,但不知户部衙门有没有这个权力呢?”
宁老板脸色微变,惊怒地看向乔悠悠,想不明白她方才还与自己闲聊这钱庄主人的八卦,一副熟络样,怎么现在说变脸就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