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伺候的太监将水和帕子呈了上来,梁帝以帕掩唇,又咳了许久。咳嗽平息之后,只见那白色的丝帕之上一片猩红。
梁帝将帕子随手一扔,努力撑着桌案站起来,指着燕修云。
“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咳咳咳……朕问你,春闱张榜之日,你在何处?”
燕修云如实回答,自己那日并未离开东宫。
梁帝冷笑一声,“那你可知老三去了何处?”
燕修云没有说话。
“他去礼部衙门了!”梁帝指着门外的方向说道,“那榜上前十甲的履历,不仅朕有一份,他也去礼部要了一份,你可知道?”
燕修云垂着脑袋,有些不服气,嘟囔道:“三弟也太性急了,殿试都还没有开始,这么早笼络人心又有何用,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爱才罢了。”
梁帝怒极反笑,“他爱才,你不爱才。你可知那榜上的学子,未来都是要给你当臣子的!难道你以为这些寒门出来的学子,一入朝为官,便会像你身后的宗亲一样,毫无理由地对你死心塌地?
凭什么?就凭你头上顶了个储君的名号?
滚回去,将《周书·君陈》一篇抄写十遍交给朕。”
梁帝说完,似乎仍旧没有消气,又指着燕修云道:“你回去好好反省,身为储君,当如何礼贤下士。如此傲慢,若非看在你母亲遗愿的份上,朕岂能让你坐上这储君的位子!”
“儿臣知错,儿臣知晓父皇心中最是看重三弟,儿臣无论如何做也始终比不上他。既然如此,儿臣宁愿退位让贤!”
梁帝怒不可遏,走到燕修云面前,扬手狠狠一巴掌抽了上去——然而他即便用尽全力,燕修云脸上却仍旧连个红色的掌印都没有。
“滚!”
燕修云抬头还想辩解什么,但看到梁帝的脸色,终于还是心中怵,硬生生憋住了。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梁帝一声比一声剧烈的咳嗽,燕修云却没有回头。
走出殿门后,紫云殿的太监跟了上来,“可要为殿下备轿回东宫?”
燕修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回什么东宫?孤去凤仪殿探望母后!”
太监不敢多说,连忙应声退下。
……
凤仪殿中,檀香袅袅。
皇后董氏正侧坐在窗边,手指一把金柄剪刀,修剪着桌上花瓶中插着的几枝桃花。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皇后轻轻“嗯”了一声,依旧专注地剪着花。
燕修云走了进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情绪。
“儿臣拜见母后。”
皇后微微抿唇,眼角轻微的皱纹也染上了笑意,没有看燕修云,便轻声道:“瞧这模样,是在陛下那里受委屈了?”
燕修云嘴唇动了动,方才还不觉得有多委屈,如今被皇后如此一问,反而更加难过起来。
“儿臣……儿臣有件事情,想问问母后。”
董皇后将最后一朵伸出太远的桃花修剪掉,这才终于放下剪刀看向他,眸光带着几分怜爱。
“你虽非本宫亲生,但自小由本宫带大,本宫最疼爱的表侄女又是你的正妃。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在本宫这里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