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车凝视着大殿内随风颤动的蛛网,取出火折子,引燃后扔入了蛛丝之内。烈火倏然而起,那细丝居然可燃,数十只蛊蛛受惊从那蛛网上逃开。白素车返身入内,提起躺椅旁的金瓶烈酒泼向那
些蜘蛛。
只听“哗”的一声烈焰升腾,那些微小的蛊蛛被烈酒浇透,青烟身上的火焰蔓延过来,一瞬之间,那些细小的东西就被烧成了灰烬。
蛛丝所燃的火焰很快熄灭,青烟被烧成了一具满脸乌黑的尸体。
白素车走了过来,单膝点地,取出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渍。
这孩子,杀过很多人。
善恶不分,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凉薄恶毒,都是有的。
但如果她十二三岁的时候,不曾入了风流店,不曾在胡乱杀人之后受到赞赏,或许不会这样死。
她抬起头来,望着黝黑深邃的地下宫殿。
在此魔窟之中,有没有蛊蛛,区别是有多大呢?
这魔窟之内的人活着,却又不像活着。
所以也并没有那么怕死。
她居然还有些愉悦——因为玉箜篌放出了蛊蛛。
蛊蛛必有幕后操纵之人。
那不是玉箜篌,玉箜篌已然走投无路,以身饲蛛。
那会是谁?
她披荆斩棘,杀人杀己,踏火而来,终于要见到这一切的谜底——风流店真正的主人了吗?
到时候,如有可能,她要为风流店上下非生非死的白衣女使、红衣女使讨一个公道!
白某不欲生,不怕死。
只身独行,所作所为,与任何人无关。
京城天清寺。
“咚”的一声闷响,闻爻把阿谁和凤凤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阿谁紧抱着凤凤,尽力使他不受到伤害。
“阿谁姑娘。”极远的地方,传来飘渺苍老的声音,居
然并不可怖,似是端正慈祥,“此番请你来此,并非老朽本意,小弟子自作主张,恰是给了老朽一面之缘。”
凤凤自己翻了个身站起来,好奇的看着东边的走廊,那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似乎就在尽头的大屋之中。
阿谁拉住凤凤的手,慢慢抬起了头。
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的闻爻站在前面,在他后面有一名身材清瘦,面色苍白的中年人。那人身穿黄褐色长袍,并非僧袍,却剃了个光头。闻爻在黄袍人面前不敢放肆,低声道,“青山师父。”
黄袍人点了点头,对走廊深处道,“方丈,当街掳人,风险极大。”
“寺内外门弟子求成心切,失了分寸,但确如闻爻所言,唐俪辞心系祈魂山战事,遣散万窍斋之后,对京师之事已不警觉。”坐在大屋中遥遥说话的,正是天清寺现任方丈,春灰禅师。
阿谁自幼在京城长大,天清寺春灰方丈,她也曾在入寺上香之时见过。春灰方丈十分慈祥,天清寺内鸟雀众多,皆因诸僧多年来和方丈一起诵经饲鸟,广结善缘。她从未想过,年逾六旬,清正慈和的方丈,居然也会算计时局。
闻爻将她掳入天清寺,这些人她从未见过,他们究竟是谁?
“玉箜篌不堪大任,居然受制于一介女流。”闻爻小声道,“他被白素车抓住,真是丢尽了风流店的脸面。”
那名唤“青山”的黄袍人摇了摇头,“此女野心勃勃
,本是一员大将,奈何眼界不高。但她也是有功——玉箜篌若非被她逼至绝境,也不可能放出蛊蛛。”此人言语低沉,声音不高不低,十分冷淡凉薄,“母蛛已死,所有的蛊蛛都将受制于母蛛之蛊,只等白素车中毒——飘零眉苑便重归我等掌控。”
“白素车既然反水,同与玉箜篌为敌,她与中原剑会便有利益相连。若白素车中毒之后,能引来唐俪辞或宛郁月旦,若能让此二人一并中毒——我等大事岂有不成之理?”远处大屋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古怪沙哑的声音,非男非女,“我要去一趟飘零眉苑,会一会姓白的丫头。”
阿谁跪坐在地,一言不发。
听见了这几句话,就意味着她将是一个永远不会泄密的人。
她可能活不过今日。
咬了咬牙,阿谁非常清醒——这也是她的机会。
面前这些从未见过的人,便是风流店背后潜藏着的真正的“主人”。
他们绝不是要什么中原武林,他们要杀唐公子宛郁宫主,要杀白姑娘,都是为了“京师之事”。
他们到底是谁?
风流店九心丸,茶花牢蛊珠之毒,呼灯令王令秋,毒物横流,欲梦魂消,恶念一生,人……便成了魑魅魍魉。
他们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