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内部装饰上,体现更是非常明显。
薛攀自内门上往正房厅内落座,一路见到了彩色的玻璃窗子、自鸣钟、玻璃炕屏等等各种西式玩意儿。甚至连厅内隐约的香味儿也不是中式熏香,而是有点儿像是香水的味道。
这些东西虽然他早就见过无数回,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却是头一遭儿见到——金陵城薛家虽然也有很多宝贝,不过这么多品类、这么精美的却不多。
薛攀一边儿暗自啧啧称奇,一边儿落落大方地重新跟众人见礼。
大家又相互认识介绍了一圈儿,这才按照王老太爷的吩咐落座说话。
薛攀他外公王老太爷是个健谈的,早年也在军中历练过几年,虽然后来按照老祖宗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的要求弃武从文,到了礼部当差,但性子仍旧十分豪爽。
老爷子早就不耐烦那些虚礼,好不容易等薛攀跟所有人都打过了招呼,这才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正式谈话,而且是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那种:
“听说蟠儿前儿蒙万岁爷赏赐,得了个六品侍卫领御前行走的差事?”
薛攀恭谨应道:“正是。”
王老太爷哈哈大笑道:“好!好!不愧是有咱们王家一半儿血脉的好儿郎。我就说三丫头两口子那软绵绵的样子,怎么还能生出你这么个能干的小子来。看这样子,不像是我的外孙子,倒像是嫡亲的孙子了。”
啊这,倒也不至于如此。
看着老爷子高兴的样子,薛攀有些无语,总感觉这画风如此熟悉,多少有些凤姐儿初见林妹妹的意思——一言不合就使劲儿往血缘上夸,莫不是王家祖传艺能么……
王老爷一高兴,整个正房的气氛愈发热烈了起来。
大舅王子服笑着道:“老爷说得甚是,我们在半道儿上听说这个事儿,都吃了一惊呢——听说是从万岁爷到金陵城开始就伴着驾了?”
他问的就是整个事情的细节了。
薛攀也不藏私,索性把整件事儿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当然,只是说了表面儿上那点儿东西,深层次的什么棺材板子啦,站队啦之类的事儿,就没有说了……
虽然看起来王家人对他都很亲切,但是到底交情不深,而且这一家子最后只有王子腾起来了,剩下的不管是他外公王老太爷还是他大舅王子服,都没有折腾出什么大动静儿。
特别是王子服,一辈子人只是庸庸碌碌,唯一的成就,大概就是养了凤姐儿这么个好女儿了。
跟他们说太多了,一来麻烦,二来可能还危险——别的不说,就他外公和大舅这两位一看就是专心搞生意的,对政治的敏感度不太高,跟他们说了也白说啊。
果然王子服问了一句南巡的事儿,就丢过头,开始问薛攀金陵、京城铺子里的事儿了,好像那一句话也不过就只是客套。
好在,做生意这事儿,薛攀也有不少可以聊的,倒也不至于冷场。
二舅王子腾倒是个厉害角色。他虽然是走的武将路子,但是心思缜密,随便问句话都能让薛攀打个突儿,少不得要仔细应对。
王老太爷倒是什么都感兴趣,王子服问生意的事儿,他就跟着说几句生意经,王子腾问贾政、林如海等人近来如何,万岁爷有什么示下,王老爷便也附和两句,跟着却不知道怎么又提起旧年跟荣国公贾代化共事的岁月。
提起这个,他不免又想起薛攀父亲早亡的事儿,少不得又感叹两句“天妒英才”、“三丫头命苦”之类,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说起这个话题,早就在一旁作陪、但是一直被晾在一旁的女眷们也顺势加入了进来。
王子服之妻,薛攀的大舅妈贾氏,是宁国府出身的姑娘,算起来居然是贾珍的亲姑姑。
这位舅妈气质很好,说话也温柔,嫁进来也有小二十年了,因着是冢妇,当年薛姨妈出嫁还是她在金陵城跟着送过嫁的。说起薛老爷早逝、薛姨妈一个人拉扯薛攀跟宝钗十分不易,她不免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睛。
而王子腾夫人,薛攀的二舅母却是个沉默腼腆的性子,看着跟王夫人倒是有些相似,只是比王夫人略活泛些,但也只限于能够跟着说些场面话罢了。
女眷们一加入,话题少不得又往生活化的方向歪了些。好在有王老太爷坐镇,这话题也不会歪太远。
薛攀很快就适应了王家的节奏,跟每个人都能聊上话。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很难,只是也谈不上多愉快。
唯一值得开心的是,并没有人问他“读什么书”。
王家虽然说好的要转型,不过事实证明,转型实在不易。王老太爷自己就不说了,在礼部任职的差事,也是他爹太尉王老县伯的面子得的。读书这种事儿,并不是他擅长的。
大舅王子服倒是老老实实读了几年书,不过天资有限,读的一般,现在也是靠着王老太爷提携,在礼部挂个闲职。
二舅王子腾于读书一道上更是一般,故此走的还是武将老路子。早年他跟着妹妹王夫人的公公贾代化混,最后成功从贾代化那里继承了京营节度使的位置。
因着他干的不错,康师傅十分满意,应该没几年又要升职了。
二舅王子腾仕途很顺,但是子女缘薄,虽然有几房妻妾,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嫡一庶,正是方才看着薛攀偷笑的那两个。
大舅王子服则是有嫡出的一儿一女。儿子王仁就是薛攀之前见到那个畏畏缩缩的少年。
这位仁大爷比一般的纨绔还不如,有他爷爷、他爹、他叔叔管着还罢,等日后这几位都没了,他简直变着法儿生坏,甚至把妹妹凤姐儿的独生女儿巧姐都卖到青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