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然,刚刚那吵闹声,也就不这么容易听见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条街是金陵城内最繁华的街道,所有的店铺基本都是各大家族名下的。
薛家作为本地大族,资深皇商,家里头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在这条街上的铺子数量肯定不少。
薛攀顺手随便翻了翻清单儿,就发现在他们薛家名下的除了刚刚那家当铺,还有香料铺子,杂货铺子,甚至还有生鲜铺子。
当然也有药铺、棺材铺子。
他们薛家的生意几乎是涵盖了民生的方方面面,搁现代的说法,那就是个庞大的百货商业集团。
当然,因着薛老爷商业才能一般,又死得太早,所以这个从薛家祖太爷、老太爷手里头继承下来商业集团虽然外头看着还很能唬人,但内里其实早已经岌岌可危。
员工离心、内部腐败、蛀虫不少还是其次,这种重大商业决策上的失误才是最致命的。
义忠亲王老千岁,在这个背景的剧情世界里,那不就是废太子吗?
这条线是随便能撘的上的吗?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里的夺嫡线路进行到哪里了。
既然这个牛叉哄哄的棺材板子才刚刚寻到,想来还没进行到这位太子殿下被第一次废黜的时候吧。
也是,若是不知道后事,这位太子殿下的地位这么尊贵,那可不算是条金光闪闪的大腿。
若是能够搭上他的线,对于薛家乃至贾家和其他几个大家族来说,都也还是很不错的一个选择。
毕竟不管谁看,他都是板上钉钉的储君,才两岁就当上太子的牛人。
作为当今皇帝康师傅放在心尖儿上亲自抚养长大的嫡出皇太子殿下,没有到最后时刻,又有谁能够想到,这位殿下最后竟然没有能够登上皇位呢?
真是成也康师傅、败也康师傅啊。
想起这位废太子殿下跌宕起伏的一生,薛攀不免有些唏嘘。
好在他很快就到了棺材铺子门口,终于看到了那块日后会跟这位废太子殿下紧密联系起来、一出场就引起骚动的棺材板子。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重要剧情的重要道具,这块板子的确特别。
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木材清香,还有那么大的块头,那么厚重的外形,一看就是好东西。
薛攀一边儿观察这板子,一边儿留意铺子上众人的反应,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他们家这些伙计们行事真的是有够高调的——那包着板子的大红绸子,搁普通人家,恐怕是女儿出嫁都用不上的好料子。
拉板子的马车也装饰得十分豪华霸气,再配合那些伙计们趾高气扬、吵吵嚷嚷的做派,简直就像是把“我们家很有钱”、“我们家很牛叉”、“有本事你们来搞我啊”都贴在脸上。
真是钱多了烧得。
但这也不是你们的钱啊。
而且,有些玩意儿是能随便碰的吗?
还直接嚷嚷什么“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板子”……真是敢说啊,到时候出了事,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怪不得薛家败落的速度那么快了。
除了废太子这些外部原因,内部的问题也很大啊。
薛攀沉着脸走上前了半步,转头看了张德辉一眼,他就立刻会意,上前招呼道:“都别吵吵了,咱们家大爷来了。”
张德辉是薛家铺子上的老人儿,虽然平时主要是在当铺那边儿管事,但是因资历深、为人好,其他各处铺子的人也都认识他。
不过他一贯是个老好人的人设,所以人缘虽好,也没有什么威严,哪怕是个小伙计都敢拿他取笑,偏他也不恼,一直都笑嘻嘻的,还道是“和气生财”。
今儿还是众人头一回见到他这么黑着脸儿大声训斥,故此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倒也还都暂时停了吵嚷,闭上嘴面面相觑了起来。
不过这也就能唬一唬普通伙计,对于老油条那是没有啥用的。
见张德辉表现如此反常,内中一个年纪不小的黑壮汉子只是微微愣了愣,便就笑道:
“老张,你今儿这是抽得什么疯,说什么胡话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可是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板子,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安排下的,淘换了小十来年才得,可是稀罕物件儿。今儿既然送了来,那必定是要热闹一番,才配得起这板子的价儿啊。”
说到这里,他十分赞叹又痴迷地摸了摸棺材板子上面盖着的红绸布,然后露出来一个明显不屑的表情:
“再说了,就算大爷来了又怎么了?还能比这件大事儿更重要?他也就还是个小毛孩子,能懂什么了,老子在这铺子当掌柜的时候,他还没出世呢……”
他话音没落,就已经被两个强壮的伙计强行按住了。
这回甚至都不是张德辉发话,他干儿子马六就直接代劳了。
只见马六上前了几步,客客气气对着那黑壮汉子道:“田掌柜,你嘴巴放尊重些。咱们家大爷是正经主子,你便是有话也该好好说,在这外面这么闹得像是什么话呢。”
他这么一操作,这田掌柜愈发暴怒,挣扎着想要打人不说,嘴里头还不干不净起来:
“马六你个小忘八羔子!别以为你认了老张当干爹就能了,惹恼了你田爷爷一样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不快放开你田爷爷……”
马六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又让两个伙计上前把他嘴巴塞住,就直接拖进店铺里去了。
没有了领头的,其他伙计更是不敢吭声,俱都老老实实地跟薛攀见礼。
薛攀微一点头,算是受了礼,张德辉便吩咐众人好生将那板子拖进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