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补好了画,也喝完了药,该是时候赶往宋府送画了。
临走之前,骆蝉衣看到,他把一吊钱偷偷塞在老大娘的被子底下。
老大娘正抱着柴从外面进来,知道他们要走了,还不忘苦口婆心的嘱咐道:“听我老太婆一句劝,做人,一定要正派……”
骆蝉衣乖顺地点头:“正派……”
宋府在城南,是个大户人家,门前植有几颗翠竹,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看门的家丁听说了他们的来意,便立即引他们进入宅内,似乎是主人早有了交代。
前园的凉亭内,远远看过去,有一个黄衫少女和一名蓝衣男子。
少女身姿坐的笔直,将头扭向一旁,似乎在赌气,男子则前前后后的哄着。
“那小姐说得真准,失约的人果然来赔礼道歉了。”骆蝉衣饶有兴趣地多看
了几眼。
陆绝转头也看了过去,眸色淡泊,没有说话。
家丁引他们来到了书房门前,双门大开着,夏风盈门。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此人身材匀称挺拔,面带慈意,下巴蓄着胡须,看起来十分儒雅。
“老爷,这二位就是小姐说的卖画人。”
骆蝉衣与陆绝各自拘了一礼,并简短自我介绍了两句。
宋老爷微笑点头:“快请进。”
书房很大,四面轩窗清凉畅意,墙上挂着各色字画,书香之气浓郁。
陆绝卸下了竹篓,便开门见山对坦白道:“实不相瞒,有些画被损坏了,若宋老爷介意,在下便退还银两。”
他说着把一个个卷轴从竹篓里取了出来。
“哦?”宋老爷脸上露出失望,走过去从宽案上拿起的画轴。
宋老爷随意打开其中一幅画,眼中霎时亮起惊喜的光芒,嘴唇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这……”
他惊奇地看了一眼陆绝,又急切地重新看回画卷之上,唏嘘不已:“笔法,渲染……足以胜过诸多大家……”
宋老爷大喜过望,恋恋不舍地小心放下,又满脸期待地去展开另一幅,眼中的光彩更盛:“妙啊……昨日柔儿回来大加夸赞,我还不太相信……”
原来这位宋老爷是个艺术迷,骆蝉衣走到案边,从中翻出了那副被五马分尸,撕得零碎的那副。
她光是拿在手里就觉得比其他的要沉重一些,不知道陆绝糊了多少层浆糊。
她小心翼
翼将画轴在他面前展开:“宋老爷,您看这幅呢?”
她心里非常清楚,别看陆绝面不改色地说可以退钱,其实他满身上下只剩下一吊钱,若是真是要退,估计又得请出他的破账本,让宋老爷签字画押。
骆蝉衣细察着宋老爷的表情,只见他在看到浆糊画的一瞬间,面容一僵怔住了,原本他眼中的光也在这一刻敛住了锋芒。
骆蝉衣预感到不好,看向陆绝。
却见他一副事不关己模样,十分淡定地在整理竹篓,仿佛就是一个送货的,生意成不成跟他毫不相干。
这时,她突然感到手中的画微微颤抖起来,转回头,才看到是宋老爷正伸出一只手抚摸着那画,神色好似痴迷了一般:“光……是光……”
这个反应着实让骆蝉衣意外,她低下头看向手里的画,正是那七穿八烂的水墨画。
只是经过陆绝的修补,天空中风起云涌,有无数光束挤过层层叠叠的乌云,照向山川大地,照向山水旁那几户人家。
那分崩离析的裂痕就隐匿在这一束束光柱之中,不仅看不出破绽,反而让人觉得那漫天的光辉是真实而立体的,甚至能感受到那光照在脸上的温热。
“这幅残画,宋老爷可要留下?”陆绝问。
宋老爷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画,有些木讷地点头:“留,留……”
看宋老爷这副模样,岂是是要留,如果谁和他争,他能和那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