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脚步一顿,却并未回身。
“下人鲁莽,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楚宁微微颔首,还是没吭声。
“在下季桓,因此刻有事在身,无法立即请大夫看看夫人是否有伤到,不过夫人之后若有任何不适,可差人将此物送至昝东街季府,季某会承担一应费用。”
说话间,刚刚撞人的小厮已快步将一枚芭蕉叶形状的扇坠交到了寒丫手中。恩,这话若放现代来说,那是肇事者对受害者的负责处理,是理所应当的,可放这时候楚宁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别扭的很呢?
寒丫掂掂手里的扇坠,眼睛一瞪刚要转身顶两句,被楚宁轻轻拽住。
她拿起那枚白玉扇坠扫了一眼,微微矮身将它放在青石阶上,淡淡道:“公子既知下人鲁莽,回去好好教训才是。不然,像今日这般的赔偿,日后不知要有多少。”
话音儿一落,楚宁再不停留,下阶而去,徒留白玉扇坠在青石阶上泛着柔柔的白光。
“公、公子”,小四蹦蹦哒哒的跑去将扇坠捡了起来,面色古怪的道:“她好像好像”
“说”季桓斜他一眼,脸色微微发黑。
“她怎生像和之前不大一样了,而且似乎…不记得公子了呢。”
“恩?”季桓皱着眉头,拖出长长一声鼻音。
小四看自家公子脸色不善,缩缩脖子不敢再说,只心想他家公子刚刚的借口找的实在不怎么高明,这女子是嫁了人的,她如何自有夫家管着呢。
季桓垂眸不语,心中也是疑惑丛生。小四说得不无道理,实际上次在通州他就隐有所觉,女子那无波澜的眼神,从容的性子,好似真的不太一样。
小四看他家主子神情专注,低着头在草皮上寻觅,不知在找什么,他也跟在身后,嘴里闲不住的又没话找话问:“主子,刚刚奴才那下撞得如何?”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季桓立即眼中飞刀子:“让你轻轻撞一下,你却差点把人伤到了。”
“我那不是看见公子在后面呢么,再说,轻轻撞一下公子怎么说给她找大夫…”不过鉴于季桓的眼神,小四后半句话越发小了声。
一株衫树旁季桓弯腰捡起一物,小四一看是一支已摔成两截的青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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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楚宁与寒丫下了这一段台阶右转至平地上,楚宁忙拢发髻整理衣衫,寒丫帮她顺顺略显凌乱的长发忽地惊道:“小姐,你头上的玉簪不见了。”
楚宁一抚发髻,确实不在,估计是刚刚那一幢给撞掉了。那青玉簪子是前几日燕瑾刚让梓墨送来的,楚宁不喜耀眼的金饰,便只带了这个。楚宁暗骂一声,心说还是先别去找燕婧了,先寻簪子吧。
两人又停了一会儿,楚宁让寒丫看看刚刚的两人走了没,寒丫招招手,表示早没人了,楚宁才又跑回刚才的地方寻了起来。
——唉,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
两人找遍了周围的草丛,一无所获。寒丫不禁气愤起来,“都怪”
“好了”,楚宁摆手:“刚才的事不许和人提起,没的平白惹出闲话来。”寒丫吐吐舌头,自然也知道轻重。二人对看一眼,都担心那簪子要被刚刚的男子捡去可不好,一旦被人看了去平楚宁就是有十张嘴怕也说不清。
主仆俩哀叹一声心中忐忑的回了后院,她们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见燕婧回来了。楚宁上前刚要打招呼,却见燕婧红着一张小脸神情有丝恍惚,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婆子都离的远远。经过楚宁身边时,燕婧像没看见一般,径直回了自己屋子。楚宁见她人回来也就放心了,本来担心被燕婧看出什么,这下赶忙不声不响的先进屋收拾自己了。
奇怪的是第二日起燕婧竟改了性子似的,走路时由雄赳赳气昂昂转为低头娇羞状,说话也温婉了不少,晚饭的时候竟跑到了楚宁这。楚宁觉得她今天这状态甚是诡异,可燕婧在这她便只有站着的份,当下只好起了身。
燕婧夹起一块浇了桂花蜂蜜的藕粉海红糕吃了两口,皱眉指着桌上的剩余的问寒丫:“这个是你做的?”
寒丫看了楚宁一眼老老实实的点头:“是奴婢做的。可是做的不好,不合九小姐胃口?”
燕婧捻起一块端详了半晌:“你跟我说说这藕粉海红糕是怎做的,细细的说。”
寒丫眼睛瞪了瞪,估计不明白一向只管吃的燕婧怎么关心心了做法来了,她想了片刻,清晰的回答:“先将海红果洗净去核儿去底,用小火煮约莫两盏茶的功夫…”
等寒丫说完,燕婧问向贴身丫头棠儿:“可都记下了?”棠儿点头:“记下了,小姐。”
楚宁不知燕婧到底要做什么,笑道:“九小姐若喜欢这藕粉海红糕,明日让寒丫多做一份就好,不必如此麻烦的。”
燕婧还真就顺着楚宁的话对寒丫吩咐:“你明儿一早给我这送一份,要做的精致些的。”
楚宁叹口气,这姑娘有好几个丫头跟着,非支使起自己的来,当真饭也是别人的丫头做的香么?
她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这日下午楚宁诵完经便在院子里听娴淑的九小姐弹琴,燕婧弹得是一曲《云水禅心》: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兮,潺潺清泉濯我心,谭深鱼儿戏,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彼时夕阳西下,琴声悠悠,佳人窈窕,确有几分意境。
一曲终了,楚宁正待卯足了劲儿拍爪子,却有人先她笑道:“姑娘端的好琴艺。”小院里众人一看,寺里的元静师太正领了一个身穿棕烟色长襦衫的婆子一脸笑意的进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