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只是应道,
“我在家中闲散久了,一身骨头都发硬了,寻些事儿做做也免得闲得发慌!”
裴赫心下更是奇怪了,只见妻子态度坚决,他又向来惯她,也不好阻拦便道,
“那……我陪你一起看账吧!”
武馨安却摇头,
“你公务已是够繁忙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裴赫无奈只得回去睡了,可他们夫妻恩爱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自己一人睡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不能眠,待第二日夫妻相见,都是眼底有些发青,裴赫便对妻子笑道,
“只一夜我便已是双眼发青,安安还是莫再查账了,若是将我熬出病来,你省下多少银子也不够我瞧病的!”
武馨安闻言只是勉强一笑,
“我不在,你只管睡你的便是,你时常公差外出,若是我都如你这样,我还活不活了!”
裴赫却是深有感触道,
“我只当我在外头辛苦,却不知你在家中也是受煎熬!”
武馨安闻言差点儿眼泪夺眶而出,心中暗道,
“你又何必装出这种深情款款的模样来诓骗我,你自去与你那崔小姐双宿双飞,便不怕夜里孤枕难眠了!”
她已经打听出来了,那位崔小姐家里是行医的,祖父在宫里做御医,前头嘉靖皇帝归天,新帝上台,清查了宫中一批,这崔小姐的祖父也受了牵连,被锦衣卫抄了家,崔太医受此打击,不过几月便撒手去了,留下一对孙女被裴赫保了下来,给她们安排了住处,之后隔三岔五过去探望……
武馨安听得心头滴血,却是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
之后有一日,趁着裴赫在衙门之中办差,便带着两个大的出城去接了小的,又借口带着他们三个去青云观,故计重施带着孩子们跑了!
这一跑便是千里迢迢,待得裴赫回转家中,只一纸和离书等着他,上头武馨安写的清楚,
“……三个孩子归我,以后自有崔小姐给你生,家中财物我带走现银,宅子和各样贵重东西都是你的……”
如此等等看得裴赫喉头一甜,差点儿吐出一口鲜血,忙发下人手,四处寻找,待好不易寻着人时,才知晓妻子竟已带着孩子们去了河南府……
大风镇番外四
孩子们见着裴赫自然是高兴不已,裴家乃是严母慈父,并不时常在家的裴赫视三个孩子如珠如宝,又小猫儿生下来孱弱,他是费了不少心神为她调理身子,对这孩子更是格外怜惜,因而孩子们对裴赫向来十分亲近。
武馨安知晓孩子们必是舍不得亲爹,便借口诓他们是出来游玩,三个孩子这才欢欢喜喜跟着出来了,虎妞性子随了武馨安,心眼儿粗大,没有发觉不对,小猫儿还小自然是不明所以,只有牛哥儿心思细腻似足了裴赫,他们出京百里之后,他便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娘,为何我们不走官道大路,要走那些小道?”
且娘带着他们路过城镇之时,都是寻机躲过门前守卫的盘查,实在躲不过了,有人问起,也是拿出伪造的身份文书蒙混过关,
“娘,这样子分明就是不想让人知晓我们的行踪嘛!”
牛哥儿终是忍不住问,
“娘,为何要用假文书,爹爹如今知晓我们在何处么?”
武馨安却是神色古怪的看了儿子一眼,问道,
“若是娘说,娘带着你们离开你们爹,以后都不与他相见了,你当如何?”
牛哥儿很是惊诧的看了武馨安半晌,又皱起那与自家亲娘一模一样的浓眉想了半晌,才应道,
“不会的……娘和爹不会再不相见的!”
“为何?”
牛哥儿很是笃定的应道,
“爹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耳目遍布天下,现下爹寻不到我们,以后他必是会寻到我们的,爹怎么会舍得娘,怎么会舍得我们,他定是会寻来的!”
武馨安听了儿子的话,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喃喃道,
“以前……我也是这样觉着的……可现在……”
他们离开,他许还会松一口气,这样他便能迎娶那位崔小姐了!
牛哥儿眨着大眼儿似懂非懂,又似有所悟的看着武馨安,
“娘,是爹惹你生气了么?”
接着不待武馨安回答,又接着道,
“若是爹惹娘生气了,娘便动手揍爹便好了,不用带着我们这么辛苦离家远走!”
武馨安长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把抱住了儿子,喃喃应道,
“初时离开京城时,娘也是很生气来着,不过到如今娘是明白了,娘并不是生你爹的气……”
她初时知晓那崔小姐时,自然是伤心无比,只这都出来一月有余了,武馨安静下来仔细想想,依着自己往日里的性子,但凡瞧出裴赫有半点儿变心的动向,那必是瞅准了二人在一个屋子里关着的时候,带着人闯进去,先上手揍一顿再说,之后把和离书甩到裴赫脸上才是正理,怎会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武馨安抱着儿子,瞧着他那张与自己十分肖似的脸,亲了亲他的鼻梁,将儿子当成了可以倾诉心事的对象,坦言相告道,
“娘后头仔细想来,许是娘自己害怕了!”
成亲这么多年,自己与裴赫虽说是感情甚笃,恩爱有加,但他如今已是大权在握的天子近臣,又有俊美无比的容貌,慢说是这满京城,便是整个大庆想嫁他的女子都是不计其数。而自己成日里关在大宅后院,除了生下三个孩子,竟是毫无建树,若是放在旁的女子,有儿有女已是足矣,可放在武馨安这处,她两世为人,知这世事变幻,人生无常,深情易变,不是她不信裴赫,而是她如今被三个孩子缠住,束缚在那后宅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一天天变得不似自己了,早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倔强坚强,她已是不信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