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笑了笑,只道:
“你替我去谢东海龙王一声,旁的就不用说了,他自然明白。”
柳水君摸不着头脑,永夜也不会透露给一众人听,但其中端倪十分简单,原先太白上仙要给二皇子殿重塑肌骨,便暗中向东海龙王借龙角胶。
这龙角胶本来就难得,是用真龙死后龙角研磨而成,能生肌长骨。
东海龙王既不愿借出,所以暗中向永夜通了口信,卖了人情。
其后,永夜便亲自去太白殿一探究竟,那时圆圆正在星罗密室与太白上仙周旋,是而永夜恰能赶到。
无论如何,是要特意谢上一谢的。而柳水君一听永夜吩咐,既免去渎职之罪,又不用掺和太子与冥府之事,正好溜之大急,便极乐意地领命而去。
剩下冥府一派鬼兵,且说那冥府门口鬼面将其实并无太大职权,碍于刑融下令,不许太子擅入,便只能无礼拦着。
永夜并不着急,只是缓缓在门口踱着步。
冥界的气象还是挺不错的,这白玉石牌楼,巍峨高耸,明月初升,有女鬼闻笛夜哭,音色也算是流丽。另有一些小官,专门负责点算海上溺水鬼魂的籍录,忙忙碌碌进出此门。
那守门的鬼面将一边已让属下通知刑融,另一边实在不敢让天宫太子就这么在门口吹海风,便又忙张罗出毡毯铺向海面,设了酒席,请太子入席。
永夜闲着也是闲着,便入了席,陪那鬼面将饮了几杯,倒让那鬼面将如沐春风。
永夜是何等风姿,又是何等谈吐,再加上身份显贵,但凡他肯纡尊降贵施展一二,总是让不知情的受宠若惊。
才闲聊这么一会,那鬼面将已将圆圆在森罗殿近况悉数不落地汇报了,比如日日有多少守兵看着,昏睡时气色虽白了些但还算平稳……
永夜略点点头,又饮了几杯。
冥府的酒虽然不算上乘,但已经是鬼面将平素珍藏,倒也可以润喉,那鬼面将为了尽兴,暗自又派鬼姬前来歌舞,这回琴声乍起,海上明月升,那些歌姬舞姿曼妙,当真是良辰美景,不知今夕何夕了。
这边正作乐,刑融一身铠甲就威舞前来,大有豁出去与太子血战一番的意思,可才一看见这边诡异情形,便大不高兴,那鬼面将忙不迭迎上前去,还未开口解释,就被刑融提起后襟,一气就甩进了冥府大门,不见了踪影。
门前众鬼兵惟惟,忙跪下求刑融赦免,而那些歌姬琴姬也慌忙退下。
永夜却也不看刑融,只是将杯中酒,连带着酒中月影,一同缓缓饮尽,方才徐徐然起身。
永夜含笑道:
“清云宫一别,刑融你倒是风采依旧。”
清云宫那回,二皇子殿下令刑融火烧圆圆并冥王真身蔓陀萝,永夜自然是去救圆圆,但顺带着让冥王逃过一劫。
刑融那时假意效命二皇子殿,实则要寻找冥王踪迹,没想到闯下大祸来,幸亏永夜及时来救,刑融才避免铸成大错,此等大恩,刑融无以为报,便许下一诺,说但凡太子有效命之处,定赴汤蹈火云云。
永夜做事向来一环扣一环,有的利用定然不会放过,这下忽然提起,刑融顿时脸色惨白,呀呀无语,垂头丧气。
可见诺言是轻易许不得的。
永夜却还算体贴,取出怀中的日离草,道:
“冥王久去虞渊,至今未返,我手上既有解药,由我出面救自己的妻子,想必他也不会怪罪你。更何况他现在身处险境,好似被一只修成三百张画皮的老妖给勾去了魂魄,你既是他心腹大将,怎么还不去搭救?”
刑融原先还有犹疑,看着永夜手上日离草,便松动了几分,再听说冥王身陷险境,便再也不顾了,随永夜进出冥府。
永夜十分大方,将那虞渊巨云阵的变数口决,亦近身传授给了刑融,刑融愈发感激,拜了再拜,方才率兵直驱虞渊。
既然刑融都已被永夜说动,冥府上下再不敢出来阻挠,大小官员,齐齐出来迎接永夜。
永夜便长驱直入,进了冥府主殿森罗大殿。
这会圆圆正眠睡不醒,脸色额汗层层,暗无颜色。这会众官员也不敢进来陪侍,只有鬼医小元子在旁听训。
永夜正要将日离草直接送入圆圆口中,那小元子看着那草眼中不由一亮,却忙阻道:
“太子且慢,这草这样用未免太浪费。”
永夜抬头,容颜冷峻,亦冷声道:
“这草除了她配用,还有谁能用?”
小元子自觉失言,忙不迭跪下,连连解释道: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这草这样服下,只能治她身上伤,却不能治她心上伤。”
“什么是心上伤?”永夜不由打量这小元子几眼,顿觉得他十分面善,道:
“你曾在东宫服侍过?”
小元子连点头道:
“太子还记得小的?当年太子殿下从乐游苑底救出圆圆姑娘,圆圆姑娘已化为原形,那时青尽上仙说要用心血养,太子您便要亲自剜开胸膛,小的怕您受不住,才给您下了迷药尔后替您执刀剖心来着。”
永夜想起这截,原来不知是哪个御医,却是眼前这位,便又信了他几分。
小元子才道:
“这日离草要再配上冥府蔓陀萝以及迷津水,能治圆圆姑娘心上伤,到时……”
“到时怎样?”永夜心中不免隐隐带了期盼,小元子却忽然顿住话,永夜不免心烦意乱,小元子才道:
“小元子不愿在鬼医堆里厮守混度日,太子能否带小元子重回仙班?”
原来如此。